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墓地,在栖迟不在的那段日子里,丁伶把身边的这些事情都打点得很好。而栖爸爸更是用心,把栖妈妈的墓地告诉了丁伶,为的就是今天。
所有的故事啊,从开始就有了自己的理由。开始的理由,存在的理由,所有才有了应该有的结束。有理由有始有终的故事,才不会有遗憾。
栖迟看着自己身前的那座墓碑,看着墓碑上面容熟悉的女子。泪水忽然失去了控制,像是决堤的江水,滔滔不绝。
“妈妈,对不起我来晚了。妈妈,我回来了。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我现在都记起来了,我知道你很爱很爱我,我知道你为了我可以放弃一切,我还记得你给我做的海鲜。妈妈你知道吗?我现在脑子里全是回忆的那些味道,不知道是不是留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我现在吃那些东西开始过敏。”栖迟坐在墓碑前,双手扶住墓碑,一边哭一边说,“我真是个不孝女,我忘了那么多的事情,妈妈你怎么可以原谅我。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我还那么误会我的爸爸。你们的苦心,我又怎么会不懂?我只是在给自己的错误找借口,我只是不想面对那么无能的自己。妈妈,你能不能睁开眼看我一眼啊,妈妈我好想你,我已经十年没见过你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栖迟抚摸着石碑上那个长发的女人,看着她清荷的眼眸,那些忘记的事情在一瞬间涌入脑海。
原来我的妈妈,是这么的好看。难怪他们都说我是像妈妈。
“妈妈,你睁开眼啊,我求求你,求求你。你的女儿回来了,我回来了啊。我是你最喜欢的小迟啊。你是我最爱的妈妈啊,妈妈!”栖迟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丁伶赶紧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小迟,你别这样,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是这样的结局啊,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你没必要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啊。你以前的那些坚强呢,你不是说过你可以熬过去的吗?不管我们的未来有多么的凄苦,我们都能熬过去吗?”丁伶想要抱住她,但是却被栖迟一把推开。
“不!那不一样!我们的日子,没有生离死别,我们的生活是单纯的生活,可是现在躺在墓地里的是我妈妈,那是我亲生妈妈!你懂这种感觉吗伶哥哥,你最爱的人都死了,你却还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十年来活的逍遥自在。要是你,你愿意吗?你会告诉你自己这不是你的错,死人已经死了,所以你没错吗?”栖迟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焦距,眼里全是绝望。
“我会告诉自己,不是自己的错。”丁伶想了一会儿,语气很淡然,“毕竟已经十年了,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什么都挽回不了。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不了主,是老天让你选择了忘记,是对你的眷顾。我不会把这份眷顾看成是对自己的惩处,我没有错。错的是天意。而且小迟,你这么说,那罪魁祸首还是我,因为我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错的是我,我罪该万死,但是你不应该替我受这份罪。”丁伶缓缓上前,轻轻抱起女孩,女孩的身体明显是在颤抖,丁伶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哄孩子一样。
感受着男孩的温柔,女孩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是啊,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什么谁对谁错。
现在最重要的,也许是把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都过好。栖迟调整自己的呼吸,刚想要起身,身前的男孩却把她安放在一旁,自己径直去了女孩母亲的墓地前。
“阿姨,您好,我是丁伶。没错就是那个陪着栖迟长大的男孩,我们两个生在一天。我还记得您给我们做的桂花糕,没有甜腻的气息,反倒是有些淡淡的花香。我很喜欢那个味道。那时候您总是笑着说让我多吃点。阿姨,您放心,栖迟现在很好,我照顾着您别担心。不管她的人生多长,都会有我在,我不会让那她难过的。十年过去了,我终于可以许诺她一个未来了,我们还有个可爱的孩子,尽管不是亲生的。但是我们看着那个姑娘比亲生的还要亲,那个孩子真的很聪明。有时间我带她来,您看看,我知道您一定会喜欢的。”
丁伶这个时候似乎比平时都要能说,“还有啊,栖迟海鲜过敏的事情,其实是暂时的。我会慢慢治愈她的。她只是心底里排斥,可以看出她是多么爱您了。就算是暂时的忘记了,但是记忆里却把您放在了至关重要的位置。我啊,有时候都有些嫉妒呢。阿姨,你看,小迟现在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健康。我们会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天不崩地不裂,我们就分不开。我们这十年,风风雨雨,小迟也忘了我很多次,但是最后她爱的人,都是我。我呢,也离开了很多次,但是想要的人终归只有她。我们的缘分,不会止于此。所以您也不用担心,我们现在还是以前的模样,还是最初的心。”
“以后的日子我们会经常来看您,”丁伶上前拉住栖迟的手,对着墓碑鞠了一躬,“阿姨,愿您泉下有知,知晓我们的幸福,您也安康。”
“小迟,我们走吧,不要来打搅阿姨了。”丁伶转身,对着栖迟很温柔的微笑。
希望这一笑,可以化解一切的忧愁。希望我们以后,还是现在的样子。希望我们,来日可期。
这时的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但是天色并不灰暗,反倒是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朦胧的日光。
就像是栖迟现在的心情一样,并不暗淡。虽然难过,人生一辈子并不容易,难得的是有一个人能够矢志不渝的守护着你。
栖迟很庆幸,不完美的人生里,会有这样一个人。
都说青梅竹马,日久生厌,彼此太过熟悉反倒不愿意在一起。可是他们,却是真的互相爱着,彼此不离不弃。
这是多么深的羁绊,才有了现在的结局,人生何必太完美,现在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时光啊,希望你慢点走,我们还想有更多的时光,来让彼此靠的更近一点。
两个人手牵着手,慢慢走在落叶满地的墓地里,天空中还是淅淅沥沥飘着连绵的细雨,男孩脱下自己的西装,轻轻披在女孩身上。
“我们这样,仿佛是走过起点,路过终点,一生有你,足矣。”
“一生有你,足矣。”女孩默默跟着念,两人慢慢走,殊不知,就这么不知不觉,就走过了一生。以后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些悲哀,却也不舒坦。
毕竟,人生,生来就是苦的。
一辈子顺畅的,反倒没什么意思了。
日子还是要过的,时间还在慢慢走着,他们都是时光的旅者,感受着漫漫的长路凄苦悲凉。
风雨之后才是彩虹,苦难之后方才无憾。
佛渡我,我免苦厄。若不渡我,只能自救。
栖迟家的产业靠着疲惫的栖爸爸一人支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退出了商界名流的位置。丁家崛起,变得傲视群雄。栖家渐渐失去光明。
栖爸爸每日愁容,他跟自己的妻子辛辛苦苦打下的产业,总不能就这样废了。他不忍心,他的妻子九泉之下也不会忍心。可是自己一个人面对丁伶家那么多的有识之士,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自己身边也没有真的可以信任的人,自己的女儿又……
哎。
这大概就是劫难吧,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劫难。
可是,有件事情终归要考虑,这么大的家业,总不能后继无人。栖迟要支撑一段时间,后期,就让那个养女试试吧。
“小迟,你爸爸让我们回家一趟。”丁伶看着自己的手机信息,内心一片清明。商场不比战场,没有流血,但是却比战场折磨百倍。自己和栖家,也许是良配终成宿敌。
“好的,我收拾一下。”栖迟的样子还是那么单纯,丁伶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难看。不想面对的一天,终归还是要来,躲也躲不过。
自己其实是不想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和自己未来的岳父反目成仇的,可是自己的父亲,却一点都不体谅自己。他真的很生气,又或许是自己还年轻,不懂得什么叫做长久利益,可是,可是,他这样的人,还有什么长久呢?不过点点滴滴,几日而已。
不是不担心自己的家族产业,丁伶和那些纨绔子弟的富二代不一样,和那些无心商业的也不一样。他有心继承,只是那种心情是在爱情之下的。更何况现在的他,早就已经力不从心。
人生啊,真的很不容易。
丁伶摸着自己的胸口,强忍着那些阵阵刺痛的感觉,不能这样,情绪要控制,为了自己的未来,为了小迟和孩子,尽管有太多的苦痛,太多的难言之隐,可是都已经忍过来了不是吗?
丁伶看着化妆台前的女孩,心底里的疼痛慢慢消减,我这一辈子有你就够了,我的要求并不多。谢谢老天让我遇见你,我爱你,胜过自己。
没有遗憾了,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