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尽快上路,苏白回屋立刻进了空间,收拾一套手术工具和常用的必备药品,以备不时之需,而不需要时时刻刻都进空间,造成不便。其实田宗彦的一件事说得不差,她有养活自己的本事,而她的这个空间神奇的复原能力,更是能让她比那个叫路工的大夫更多。路工都能坐地起价,赚得盆满钵盈,她的本事比他大多了,何愁赚不到钱。
天刚亮,苏苍来敲门,给了她一把匕首,“虽然我看好姬央,但关键还在你自己,这个留着防身。”
苏白默默收下,“这大年节的,你竟然送我这样的东西,不太吉利吧。”
“有什么不吉利的。我这军中日日都要见刀光,不过是寻常之物罢了。”苏苍迈步走进去,从袖中抓了一把红枣给她,“公子央这个人八面玲珑,有问鼎燕国国君的潜质,但他信心满满,我不得不防着他。因为谁都不可能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除非他已有必胜的把握。可他的身世不显,虽然名声在外,但因为他是庶出,燕王任其发展,没想到他反倒日渐显出野心,公子央有兄长二人,皆是嫡出,其母是楚国公主,有楚国为其强大的支撑。是以,我先前并不看到他登位。但是,在公子央往邯郸议亲的路途中,他的大王兄姬墨病亡,二王兄成为燕王怀疑的对象,而公子央反而没有嫌疑。在议亲失败后,他向赵国宣战,却得到燕王的支持。这样的燕国,国中混乱,是非不分,我希望你好好了解公子央这个人。”
苏白明白他的担忧,不希望田宗彦的事情重演,但她始终是看不上姬央的,“是以,你骗公子央与我同行,是想让我多了解他?”
“若是你觉得他值得托付终身,便可表明身份。”苏苍长长叹气,“大王兄若想日后回邯郸夺位,也是需要列国的支持,公子央若是能当上燕国国君,也是强有力的助力。我不是说,让你一定要嫁到燕国,二哥不会逼你。”
“二哥先时与公子彦引为莫逆,谈得甚是投机,怎么只是这样一次尚未查明的偷袭,便让你对他产生怀疑,继而不复当初的信任?”
“本来就是因为你。公子彦曾坑杀过赵军二十万,与我赵国有着血海深仇,我虽然没有那般深的仇恨,对他的统帅之能也颇为敬佩,一直想与他结交,但我始终是赵人,而王兄未来要继承王位,若是与齐结盟,必然会招致国人的反对。但若是你真心喜欢他,他又没有做下这些事情,与齐结盟也并无不可。”苏苍也有些想不明白,“你现下的心意……”
苏白摇头,不忍将亲眼所见告知于他。她深知被背叛的痛彻心扉,这一路来她经历过太多的背叛,曾经骨肉相连的亲人,却是拔刀相向的敌人。那时候,她唯一的慰藉和希望是田宗彦的存在,然而希望的破灭也不过是须臾之间。认真说起来,她对田宗彦的了解太少,他很少说自己的事情,她也从来不问,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誓言终究绚烂如烟火,转瞬已灰飞烟灭,归于平淡。
她抓不住他,她现下能明白。纵然云中大营这起偷袭事情,有可能他是无辜的,但她还是不愿意继续与他纠缠下去,不愿意夺走另一个女人终生的倚仗。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而硬捆在一处不过是因为她手握中山国的财富,那是令天下人垂涎的弹丸之国。她也宁愿相信,田宗彦一开始是有目的的,而他也是真心实意地爱上她,保是他现下不爱罢了。可现下计较这些,已然没有意义。
“我的心意不重要,对二位王兄有帮助才是我现下该做的。”苏白的不忍告诉他,田宗彦在临水所做的部署,毕竟他曾那般的崇拜过这个被誉为屠夫的战神。
兄妹二人又是一番推心置腹,决定年初三启程往中山国,尽快为云中大营筹集粮草。苏白理解苏苍的苦衷,他不能向赵王上疏痛陈云中粮仓的遭遇,这等同于承认自己的无能,而他挪用云中的粮草给苏青的事,也会被查出来,他与苏青八年来在边关打下的基础很有可能毁于一旦。这种事情,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打肿了脸也要充胖子。
这时,魏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启禀攘侯,大事不好了。”
苏苍蹙了眉,“这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魏方稳了稳心神,“他们往临水去了,说是要找苍狼卫拼命。”
“他们?”苏苍神情骤变,魏方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他营中的将士,“这件事是谁泄漏出去的?”
魏方摇头说不知,“天亮时,他们骂骂咧咧要去,末将去劝,可闹得各营都知道了,眼下已经拦不住。”
“多少人去了?”
“两名百夫长带领,应有百余人。”
苏苍起身走出去,“都给我追回来,谁要是不听将令,以逃兵罪论处。”
苏白在后面拦住魏方,“苍狼卫在临水大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魏方说:“斥侯昨日来报,不知怎么泄漏出去,现下闹得厉害。”
“他们怎么知道是苍狼卫?这件事只有你和手下的四名亲兵去查,而且攘侯下过封口令。若是要追究,你等五人都脱不了干系。”苏白眸中戾色一片,“还有,别追了,让他们去闹,看看田宗彦会如何说!”
苏苍却不认同她的说法,“这岂不是显得我带兵无方,任由他们滋事而不加以制止,贻笑大方。”
苏白若有所思,苏苍已经带兵上马出了大营,扬起一路泥泞积雪。
“初小。”苏白低唤一声,初小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笑意盈盈,“是你干的?”
初小没有否认,“苍狼卫一出,天下又将是一番厮杀,还不如尽早除去。”
“你这是想让我二王兄与公子彦正面为敌?”苏白怒了,“你怎能如此行事?”
初小见她真的动怒,弱弱地缩了缩脖子,“十万大军还能灭不了一只苍狼卫,苍狼卫还不足万人,以多胜寡,轻而易举。我这是为苍生造福,让公子苍得以名垂青史。”
“灭了苍狼卫固然是大功一件,但是谁又会忌惮我二哥?谁又为顾念赵国的恩德?”苏白痛心疾首,“你们墨家想除掉谁,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为何要将我二哥拉下水?”
“殿下!田宗彦不除,日后必有大祸。”初小言辞诚恳。
苏白甩开他,“列国之势,兵祸不断,难道你墨家还能杀尽各国统帅不成?”
田宗彦昨夜带了长田和景风回齐国临淄,这大年下的,他离齐三年有余,终于重获自由,也该回家一趟,加之昨日西衍突然到访,他深感震惊,一问之下才知是齐王派使臣前往秦国,将他保下。他第一时间没有归齐,反而来与他挑衅,并要求他回齐。
田宗彦深深觉得,他与西衍、惠渊之间也该有一个说法。他们曾经对他有过帮助,但这份帮助却是强施于他,而当时的他被动地接受了,并没有给他机会拒绝,他已然踏上为质之路,而妻子南风也成了另一个人质。他心中有愧于南风,但却无夫妻之情,当初他是如何娶的南风,他清楚,南风也该明白。
是以,田宗彦决定走这一遭,在大战之前。而要离开临水前,他不敢懈怠,私下调动苍狼卫前往驻守,以免匈奴人借机侵扰,城防空虚。
而在他走后,侵扰之人却非匈奴人,而是赵军。
这也是田宗彦始料未及的。
苏苍赶到的时候,魏方所说的百余人马已经尽数死在临水大营前,死状极其惨烈。苍狼卫杀人,快而狠,往往都是一刀毙命,而最快的手法是剿首,一刀过去,身首异处,不会留下患祸。这样的手法残忍,却极为有效,为苍狼卫克敌至胜的不二法门。苏苍曾经也想过训练这样的一支锐士,战不无胜,攻无不克。但如今看到这血流成河的场景,却是如此地触目惊心。
“本侯乃是赵国公子苍,云中守将。”苏苍自报家门,“叫田宗彦出来见本侯。”
今日执守的一名叫陌离的校尉,虽说是校尉,却是苍狼卫的统帅,而立之年,面色冷峻,蹙眉间自有一股杀意凛凛而来。
“原来是公子苍,陌离失礼。陌离奉公子彦之命驻守临水,今日不知为何来了这队人马,杀了营中数名将士,我等只能出营应战。”陌离施了一礼,“如今才知是公子苍麾下精锐。末将请教公子,我苍狼卫与你云中将士有所怨仇,为何要如此相逼?我等奉公子之命来守临水,已是有违先祖遗训,但这是公子彦与公子苍的情义,我等绝无怨言。但是出现这样的事情,还请公子苍给我等一个交代。”
“你们杀了人,倒要本侯给你们交代?”苏苍怎一个怒字可以形容。
陌离恭敬地反问:“那么照公子的说法,今日若不是公子麾下精锐来挑衅,而是匈奴人来滋事,我等也该束手就擒,被动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