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旖旎之后,又只是一眨眼间,她便消失不见……然后,他便从梦里醒来。
几天以来,他几乎日日都做着这个梦。
梦中的女人究竟是谁?
自从那日从那荒郊深湖边奇迹生还之后,霍殷没有急着赶回京城去,而是假借养伤为由,住进了娆城郊外的这座清雅墅院里。
远离了京城王宫里的权力之争,每日吟诗作画,他倒也落得一番清净。
廊栏外的那方池塘,在他的画纸上一次次呈现——清明莲叶田田,夏至蜓立菡萏,秋分残荷听雨,大寒水岸被白。
试想,普通百姓的年月也不过如此更替吧。
此时节正值小暑,霍殷一觉醒来有些许燥热,披上一件罗衣,踱步出了住所,并不让一个随从跟着。
迎着夜色凉风,他径自朝前走,不知不觉就出了庭院,来到到了娆河边。
当地人都说娆河妖气弥漫,夜晚更是阴森恐怖。
想起这些传言,就算霍殷有着卓尔不群的胆识,也不禁心头一颤,正想转身离开,河边却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咽……
他定神听时,竟又若有似无。
莫非有人溺水了?
霍殷顾不得疑虑,快步冲向河岸。
河岸周围没有人,往水中一看,只见两条锦鲤拼命探头摆尾。
霍殷蹲下身来,用罗衣一角捞起了这两条锦鲤。
这夜里,墅院池塘里多了这两条锦鲤,好像也平添了不少灵气。
它们形态各异,一条通身金红,只是背鳍上有几丝如蝉翼般的亮白纹理;一条通体墨绿,头部缀着一点艳烈的朱斑。
霍殷用笔墨将它们画在了案上的画纸上。
他点着那条金红色的锦鲤,道:“你就叫‘红菱’吧。”
又点着墨绿的那条锦鲤,道:“你就如同乌云顶端一点晴,那就叫‘绾晴’吧。”
好有诗意的两个人名!
两条锦鲤在池中听得竟面面相觑。
第二天,侍卫听说殷王爷从娆河里抓了两条鱼回来放进了池塘里,很是吃惊,赶紧上书房来见殷王爷。
“殷王爷,这里的老百姓都说娆河里有妖精,这两条鱼来得蹊跷,不如趁早扔回河里吧!”
“是啊,王爷,河上常常浓雾漫天,那不定就是妖气呢!”
“当地人说,还有人见过妖精从河里走出来呢!”
霍殷嗤之一笑,道:“本王堂堂正正,心思明月,岂能被这些妖言所恐!那两条锦鲤若真为鱼妖,本王恐怕已无法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话了!”
旦见此刻的他,黑亮垂直的发,斜飞英挺的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一身青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
那英俊无匹的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棱角分明的线条,锐利深邃的目光,无一不给人一种傲视天地的强势。
这就是真龙天子之相?
池塘上人声缭绕,池塘下窃窃私语。
青玉冷笑道:“人类真蠢,姐姐,这简直就是送入嘴边的货,收了他吧!”
“你的口气倒是挺大的啊,你有这个本事吗?”红鲮不屑地翻了她一眼。
“姐姐,要收他不还得靠你吗?你可是答应了要帮妹妹的。”青玉咯咯地笑开了,“可惜这红菱、绾晴,多么诗情画意的名字呀!姐姐,你可别心软不下手哇!不过,看在他为我们取了这么美的名字份下,姐姐下手可优雅点哟!”
正午时分,庭院里一片静寂,所有的人都午休了,只有树上的蝉鸣在耳边缭绕。
池塘上腾起一缕轻雾,待雾气散开,一名红衣女子款款走向霍殷的书房。
书房中,霍殷正伏在桌前,专注地题字。
桌上铺着一尺画卷,是霍殷刚完成的。
画中的孩童见一条锦鲤搁浅在河岸奄奄一息,鞠了一小捧水喂给锦鲤,又将它抱回河中,锦鲤摆了摆尾向河心游去;
数年大旱,孩童家的田地却未见一丝干裂,原来是那条曾经被他救起的锦鲤前来报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霍殷在画卷的一侧书下这行字,墨迹未干。
红衣女子那凌厉的目光刹时顿住了,因为她看到了画纸上的锦鲤一双鼓鼓的眼睛正望着她,嘴巴还一张一翕地朝她说着话——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放过他!”
她一愣——锦鲤说话?这是在告诫她吗?
盯着画中的锦鲤和小男孩,红衣女子眼中的杀气渐渐飞灰湮灭。
她悄无声息地走向池塘,又起了一阵轻雾,红衣女子随后不见了踪影。
“姐姐,你回来了!”青玉惊喜地迎了上来,“得手了吗?”
“那人碰不得!”红鲮面无表情,重重地说。
“为什么呀?”青玉脸上挂着重重的失望,“难道姐姐也无法近他的身?”
红鲮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此人心系天下苍生,又有怜悯之情,我动不得他。良心不许!”
“姐姐是舍不得刺他吧?”青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红鲮口中喃喃念出这两句——何况他给了她九十九滴鲜血!
只是,画上的锦鲤为何会说话……
“哎!这快到手的猎物啊!只怕又错过了时辰——”青玉暗自叹息。
她太不甘心了,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姐姐竟然会心软!
哼!姐姐要是不愿下手,我也可以试试自己下手啊,何必非得求她出手呢?!青玉眼光一闪,暗自思忖。
可是,我不能离开池塘,怎么去接近他?
青玉开始思考这个棘手的问题……
对了!我出不去,但是可以引他过来啊!
青玉茅塞顿开,渐渐眼带笑意。
好吧,这事就这么办吧!
打定主意后,青玉脸上绽出一抹笑来,对红鲮婉言说到:“姐姐辛苦了,姐姐快去歇息着吧。”
……
翌日清晨,刚起床的霍殷见池塘上溅起一小叠水花,便走进去看。只见绾晴贴着水面挥动腹鳍,尾鳍随之有节奏地扭动。
像似在为他舞蹈。
谁说畜生就没有灵性呢?
霍殷觉得欣喜,伸手想去抚摸,手指刚蘸上水,那只锦鲤忽然急速后撤,划出一道波痕。
霍殷顺着波痕看去,只见那条叫‘红菱’的锦鲤正在另一头,望着他。
或许它们还是怕我,霍殷想了想,温和地一笑,起身回房。
“我说过的,你不能伤他,怎么你都忘了?”霍殷离开后,红鲮有些不满地责怪青玉道。
“为什么呢?姐姐你自己心软不愿伤他,可是为什么要阻止我去碰他?”青玉觉得有些委屈地说。
“刚才不是我在阻止你。”红鲮轻声地说。
刚才她正要去阻止青玉的时候,突然见到一道白光闪过,然后青玉便如离弦之箭般地后撤了。
她还正在纳闷中呢。
“不是姐姐难道还有别人?!”青玉显然不相信红鲮的话,认为红鲮不过是在哄她罢了,于是一赌气一摆尾便游到深处去了。
两姐妹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而心中起嫌。
……
霍殷喜欢午餐后在院子里踱步,闻闻花香,消消食,有时还会信手折一枝荷花去插在桌角的白瓷瓶里。
今天是夏至,池塘里波光粼粼,出水的莲花花骨朵亭亭玉立地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脱俗而雅致。
很显然,霍殷被这些出水芙蓉给吸引住了目光,他朝着池塘便走过来了。
见此情形,守候了好一阵的青玉迅速地向霍殷游去。
等了好几天,她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趁着姐姐在午休,这个机会是绝好的了!得想一个什么方法将他吸引过来才是。
美人计?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