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景皇后才缓过这口怒气来,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如今是落难的凤凰被鸡欺,看来本宫还真的要忍一时之气了……”
说着,她深呼吸了一口,整理了一下衣饰,向云公公招手道:“云公公,随本宫去一趟榆梅宫吧。”
“诺。”
还好大汉皇不在榆梅宫,黄后娘娘的到来多少令榆梅夫人有些吃惊,而更让她吃惊的是皇后娘娘对她的态度——
“骊妹妹,姐姐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要求你帮忙的。”
皇后娘娘居然叫她“妹妹”,还自称“姐姐”,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啊!
榆梅夫人在短暂的一瞬错愕后,恭敬地说道:“皇后娘娘有什么指示尽管说便是,榆梅能做到的自然尽量去做。”
“妹妹啊,二王子的事完全是一场误会啊,还托请妹妹帮二王子洗清嫌疑才是。”皇后娘娘委婉地说到。
榆梅夫人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这回事啊,臣妾倒是愿意为二王子去皇上面前说说情。”
听她这话倒好像二王子真的对她怎么样了似的,她现在肯去为而王子求情完全是因为心底仁慈和善良,是看在皇后求情的份上才愿意宽恕二王子!
好一个伪善的贱人啊!
景皇后恨得心里在咬牙切齿,但表面上却不能因此就翻脸,她还要指望榆梅夫人去替她儿子求情呢!
景皇后告辞后,榆梅夫人想了很久,决定将计就计,替二王子求情。
当大汉皇办完事来到了榆梅宫,榆梅夫人便迎着上来,待大汉皇坐定以后,她跪了下来,委委屈屈地向大汉皇道:“皇上,臣妾觉得皇上还是不要让二王子去曲乌的好,也许,也许二王子真的只是误会之举呢……”
大汉皇觉得她此举很是奇怪,便问道:“你怎么会说是霍明的误会之举呢?”
“因为……因为……当时花中有只蜜蜂飞到了臣妾的头上,二公子或许是为臣妾驱赶蜜蜂吧……”榆梅夫人怯怯地说。
“哈哈——”大汉皇干笑了两声,将榆梅夫人扶了起来。
赶蜜蜂?亏她想得出这样的理由来!
“皇后今天是不是来找过你了?”大汉皇突然问道。
“嗯……”榆梅夫人随口答道,旋即又马上否定道:“哦不,没,没来过。”
她那躲闪的神情没有逃过大汉皇的眼睛,大汉皇眉头一皱,拉着她的手道:“美人,你放心,孤王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你别怕,你和子君,孤王都有安排,你和子君不用怕他们。”
大汉皇更加坚信是榆梅夫人受到了黄后的威胁,怕她们母子俩将来会遭到那三兄弟的报复才迫不得已撒谎替二王子求情的。他决定马上就让二王子滚出都城!
无奈之中,二王子只得上路了。
一路上二王子越想越悲凉,这日子真是太累了,想想自己在外征占皋落氏,辛辛苦苦两年回都,以为建立了不朽军功,总该得到父王的承认了吧,可是他在父王的眼里还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哎,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看着一路上老百姓或赶这牛车托着货物,或夫妻俩手牵着孩儿一道行路,他这心里就充满了羡慕——还是平常百姓家好啊,虽然日子过得清平,但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多幸福,多恬静啊。
为什么我就偏偏生在这枪林弹雨、明争暗斗的皇家呢?
这样想着,他便越发觉得生活得毫无意义。
赶路到了黄昏,已是到了新城地界,离都城已经越来越远,离娘亲也越来越远。
“公子,我们该驻店歇息了。”一名随从骑马上来提醒道。
于是,马车停了下来,随从的人等也停了下来,二王子一队人马住进了客栈。
天上一弯钩月半隐半现地悬在乌黑的云层里,远处时隐时现地响起了一阵丝竹声,不知是从哪个妓馆里传出来的,明明是欢快的曲子,被距离和空间给扯得断断续续,传入耳朵里反倒变得幽幽伤伤的了。
二王子与那名随从夜宿新城,坐在楼上的曲栏处喝酒聊天,二王子借酒浇愁,喃喃地诉说着心中的苦闷——
“哎,长大成人的烦恼真不少啊,不知道这样的岁月何时才是个尽头……”
“是啊,人活着真不如草木,草木还一岁一枯荣,这人啦,要是活着看不到希望,那真是度日如年啊!”随从言语之中,明为劝解,实则是趁机为他添愁。
“哎,父王不信任我,处处冤枉我,还撵我走,我真是失败啊……”二王子不停地诉说着冤屈,随从便继续落井下石地跟着说些丧气话,令二王子更加绝望。
喝酒喝到半夜,二人已经有些恍恍惚惚了,便弃下酒杯,准备回房去歇息。
随从见二王子走路有些偏偏倒到,便大着舌头说到:“王子……王子殿下,小,小的扶你回房去歇息吧……”
二王子嘻嘻一笑道:“你瞧瞧你,脚步都是飘的……还说扶我回房……你还是自己回房去吧……”
随从没有坚持,二人各自偏偏倒到地回了各自的房间。
回房以后,二王子回忆事情的经过,越想越觉得冤枉无助,生不如死……于是他借着酒劲,从雪白的内衣衣袖上撕下一块绸布,在上面画满了蜜蜂,然后绝望地咬破了手指头,写上了“冤枉”二字。
……
这夜大汉皇做了一个梦,梦见二王子霍明踏月归来了,见着他也不跪拜,只是平静地笑着对他说:“父王,我走了,从此后你再也见不着我了——”
大汉皇大惊,急忙问道:“明儿,你上哪里去啊?”
二王子撇嘴一笑道:“不是父王你叫我不要回宫了吗?儿子这就走了,永远也不回宫了。”
大汉皇心里一痛,大声说到:“胡说,股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回宫啊,孤只是说,没有皇令不得回宫。”
“那还不一样吗?父王你还是不相信儿子啊……”二王子不再辩解,转身就走。
“明儿,你回来!”大汉皇大叫。
可是二王子再也没有回头,而是加快了脚步,越走越远了,渐渐地便消失在了黑雾中……
“明儿——”
大汉皇大叫道,他自己的声音将自己从梦中惊醒了。
“皇上,你怎么了?”
睡在他身边的榆梅夫人也被他的这一声大叫惊醒了,忙坐立起来,替他抹着胸口。
“皇上——”
外面的灯光渐次亮起,一个一个地宫人急步进来问视,大汉皇都一一摆手,让他们不要进来。
他定了定神,拉着榆梅夫人的手问到:“榆梅,你说孤对明儿是不是太无情了呢?”
榆梅夫人迟疑了一下,寻思着他的意思,随即谨慎地点了点头道:“皇上这是做噩梦了吧。”
大汉皇点头,说道:“去,去把子君抱过来孤看看。”
榆梅夫人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忙令宫人前去叫奶妈将儿子抱来。子君在奶娘的怀里睡得正香,哪怕是被抱到了大汉皇跟前,他一样没有睁开眼,继续睡他的。
榆梅夫人正想叫醒儿子,大汉皇制止了她,而是将子君放到了自己的枕边,看着他睡得香甜的面容,轻叹了口气道:“霍都、明儿和殷二,小时候都是这样的乖,我都抱过睡觉……可是长大了以后,他们都变了,都离我越来越远了……要是小孩子都不长大该多好啊……”
“皇上,子君不会离你越来越远的,子君从生下来起就跟着皇上,受皇上的宠爱,他是最听皇上的话了。”榆梅夫人马上乖巧地说。
“是啊——”大汉皇抚摸着子君的脸蛋,久久都不愿意将手拿开。
“榆梅啊,你说孤王是不是该收回成命,让明儿回宫呢?虽然他做出了放浪形骸的事,但他毕竟是孤王的儿子啊!他还没有成亲,孤王想召他回来成亲,然后封他一个诸侯王的名衔,再划出一块封地让他成家立业,这不是更好吗?”
“是啊,是啊,二王子毕竟是大王你的儿子啊——”到这时候,榆梅夫人只得顺着他的意思说。
“你同意孤王这样做吗?”大汉皇突然问到,语调里有些兴奋溢出。
“嗯,不是臣妾同意不同意,皇上的儿子就跟臣妾的儿子是一样的,臣妾也是他们的母亲,一个做母亲的怎么希望骨肉分离呢?”榆梅夫人善解人意地说。
大汉皇一下子便感动了,一把将她搂入了怀里。在他认为,榆梅夫人就是比皇后温柔善良多了!
可是,对于榆梅夫人来说,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没有办法的事。
你说吧,在眼前的这种情形下,她能逆着大汉皇的意思吗?榆梅夫人只能这样顺着他的意思说,否则会遭到大汉皇的反感,那么她以前做的那么多事岂不是就白费功夫了吗?适得其反。
况且大汉皇已经说出了让二王子成亲、给他封地做诸侯王的话,这就明白地表示他不会让二王子做太子继承大汉国王位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善解人意呢?
大汉皇的想法得到了榆梅夫人的支持,决定马上颁诏,让二王子霍明马上回京。他唤来了姬公公,让他马上去通知里克将军,现在就出发去将二王子追回来。
里克将军半夜得到王令,知道大汉皇的心思已经转回,他就不信皇上的心肠那么硬,果然皇上还是个仁爱的君王,于是他非常高兴,马上就带着圣旨和随从往曲乌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