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许老妇人突然倒了下去,许子明陡然扑上前去。
“快来人啊!快去将陶太医请回来。”
许老妇人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捂着胸口显得十分痛苦,她嘴巴一张一合,瞧着许子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许老太爷好似也被如此状况吓了一跳,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颤颤巍巍的便要爬起来,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许老妇人的方向。
“这,这。”苍老的面庞上焦急之色尽显。
一旁的嬷嬷眼见许老夫人如此,忙搭手将许老夫人扶着躺平了。
华云修站着,与这人仰马翻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他蹙眉瞧了一眼房门方向,对着一旁的陈诚低声嘱咐道。
“快去将陶太医给请回来。”
陈诚也不多话,点了点头,转过身便出去了。
眼见因为这一封信件,竟是连贯成这种模样。
华云修的眉头不由紧紧锁在了一处,捏着手中的宣纸,眸底神色越发莫名起来。
许老太爷也万万不曾想到许老妇人的反应就是会如此之大,心中也懊悔不已,嘴唇剧烈的颤动着。
心里头也难免添了几分的怨恨之情。
只是思来想去,许老太爷却是不知这到底该去埋怨何人。
华云修揪着宣纸着实不知做何表情,房门口急匆匆赶过来的脚步声登时引了他的注意去。
来人脚步一轻一重,重的那个,华云修听出乃是陈诚的脚步之声,可这个轻的。
理当是名女子。
便在华云修如此揣度之际,来人的身形终于是显现了出来。
出乎意料之外的,来人竟非两人,而是三人,其中一人身形高挑一些,并未发出脚步声,华云修定眼瞧去,乃是个面生的。
“皇姐。”而那脚步声轻些的,竟是云蓁,在瞧见云蓁之际,华云修微微一怔,旋即面上不由浮出一抹笑来。
云蓁一入房间自然是一眼瞧见华云修,面容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对着他微微一笑,转眸扫了一眼身侧跟着进来,一身男装打扮的茹姨,低声道。
“劳烦茹姨了。”
茹姨点了点头甩了甩手里的扇子,几步跨到许子明身前。
许子明眼见进来的并非陶太医,乃是一名年轻男子,犹疑的目光不由在男子的面上转个圈。
“小公子让些。”
许子明眼见云蓁进了来,咬了咬牙,让开路,眼见茹姨飞速探查了一番,而后飞速的点了点许老夫人身上几处大穴。
眼见许老夫人面色稍有舒缓,许子明胸膛处提着的那口气方才松下了。
“皇姐,你何时到的。”虽不知这人竟是还有一手卓绝医术,但华云修知晓,既然云蓁将这人带了来,自然并无大碍。
他唇角不由抿了抿,转眸对上云蓁的目光。
“不久。”
云蓁眸光闪烁,眉梢微微一扬,瞧了一眼许老夫人的方向。“出了何事?”
她来时,正好撞见陈诚急冲冲的追出内院,想要去拦下奔赴回宫的陶太医,她匆忙问了一句,方才知晓许老夫人突然发了病,着实是吓了众人一跳。
好在她将茹姨带了来,本意是想要给许老太爷瞧瞧身子的,毕竟听闻许老太爷这些日子里头病情反反复复。
现下却正好撞上了许老夫人又突然发病。
由此可见,若非是突然出现了何事,许老夫人怕是不会突然发病的。
华云修并未开口解释些什么,仅仅是将手中攥紧的宣纸递到了云蓁的面前。
云蓁低眸瞧着那宣纸,眼见上头竟是褶皱,看来被华云修攥的死紧。
她摊开瞧了瞧,上头的字迹,她自然是十分熟悉的。
信件虽长,但看完也无需多久。
云蓁抬头便对上华云修的那双眸子。
半年时间,华云修的身形却是又拔高了不少,那原本还略显稚嫩的面孔已然蜕变成型。
冷凝的神色被他收敛的一干二净,可那双幽深的瞳孔里头却是不起半分波澜。
云蓁竟是也隐隐瞧之不透他了。
半年前那个还略显青涩的少年郎,终于在半年之中逐渐成长为了参天大树了。
一时之间,云蓁不免有些晃神。
“皇姐,你如何瞧?”
华云修被云蓁死死盯着,面上也未曾露出半分不适,他低声问道。
云蓁的眸底不由浮出一抹欣慰来,唇角溢出淡淡的笑来,眉眼之间尽是柔和。
华云修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突然绽出了个笑来,怔愣了片刻,还未来的及开口说些什么。
突然听到,许老夫人虚弱的声音。“可是,轻凰郡主来了……”
云蓁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快步上前几步,凑近了些,低声道。
“老夫人。”
许老妇人经过茹姨的调理,面上的神色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声音还略略有些虚弱,她平躺在睡塌上,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云蓁瞧。
云蓁上前一步,茹姨给她让开路来,她方才靠近了一些,手臂便被许老夫人给揪住了。
“郡主。”许老夫人的力气自然是大不到哪里去,但她却无意识的用了些力气,指甲死死掐入了云蓁的手臂之中。
云蓁连眉头都不曾皱上一皱,任由许老夫人掐着。
“老身想要问你一句。”
云蓁柔声道。“老夫人有话直说无妨。”
“好。”许老夫人剧烈的喘息了几声,方才低声道。
“我那孙儿之死。”许老夫人的眸底爬上血色,一双眸子死死定在云蓁的面上。
“郡主可有话要说?”
云蓁自然明白许老夫人到底是在指些什么。
她唇角抿了抿,大抵明白许老夫人既然如此,应当是瞧过这封信件了,她心口低叹,瞧了一眼显得有几分急躁,手下力气都不自觉大了几分的许老夫人。
低声道。“大公子之死,着实在我意料之外。”
许老夫人听到这里,目光不由沉寂了几分,定格在云蓁的面上,手下好似失了力气一般,上下唇瓣不住的颤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好似不知理当说些什么一般。
云蓁斟酌了开口道。“正如镇南王信上所言,那些刺客着实是冲着大公子前去的。”
她低垂眼帘,不敢去瞧许老夫人的神色。“只因,镇南王有武艺在身,而许公子无法自保,容易得手,那幕后之人,方才对许大公子下了手。”
“依郡主所言,是知晓,那杀害我孙儿的,乃是何人了?”
“乃是南唐的三皇子陈景王。”
许老夫人颤抖着唇瓣,虽说乃是一名妇道人家,却万万没有那般好糊弄过去,她一眨不眨的盯着云蓁低声问道。“我孙儿乃是泠国使臣,到底是何处得罪了南唐三皇子,竟是遭此毒手?”
有些话云蓁自然不会解释的一清二楚,她只是挑拣了些重点,开口道。“南唐陛下野心勃勃,妄图想要对泠国下手,又苦寻不到一个理由,便……”
就算是接下来的话,云蓁不曾开口,许老夫人心中也是有数,她颤动着唇。
定定的瞧着云蓁。“郡主既然一同入了南唐国境,知晓了南唐陛下的野心勃勃,为何竟是不曾提点我孙儿几句?”
她这几句话吼的撕心裂肺,最后竟是泣不成声。
眼见许老夫人的神色越发难看,站在一旁的茹姨眉头微微一蹙,伸手点住许老夫人周身的几个大穴,强迫许老夫人冷静下来。
只是到底许老夫人怒从心口而来,眼见已然有了无法控制的迹象,茹姨唯有出手点了许老夫人的睡穴,强迫她安静了下来。
云蓁站起身,瞧着许老夫人便是沉沉睡去,面上犹带几分怒容,掐着她的手,也没有半分松懈下来的意思。
还是茹姨费了好些力气,方才将许老夫人紧握成拳的手松懈开来。
云蓁转过头,正好对上了许老太爷那双看不透深底,分辨不出息怒的眸子。
云蓁略略上前一步,躬身给许老太爷行了一礼,低声道。“正如老夫人所言,乃因云蓁疏漏,方才造成现下不可挽回的局势。”
“云蓁无颜面对老太爷,烦请老太爷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云蓁告辞。”
云蓁对着许老太爷行了深深的一礼,转身便要离开。
“郡主留步。”许老太爷的声音虽说虚弱,但是却带着一股坚定之色。
云蓁身子微微一僵,转过身子,对上许老太爷那双略略有些空洞的眸子。
许老太爷定定的瞧着云蓁,苍白干瘪的手用力的抓着身下的被褥。“老朽只问郡主一句,文辉可知晓郡主所在?”
许老太爷毕竟不是老夫人这般的深闺妇人,一下便揪准了其中的重点,那逐渐锐利起来的视线,让云蓁这着实是避无可避。
云蓁不由略略叹息一声,最终点了点头。
许老太爷面上略略松动了一些,布满褶皱的面庞除去疲倦外,瞧不出其他情绪,他缓缓开口道。“老朽知晓了。”
云蓁眼见许老太爷缓缓闭上眼,她眸光闪烁,离去之前,低低丢下一句便离去了。“南唐陛下现下以药石,三皇子陈景王药石无医,终身隐疾。”
待到房门仅仅剩下了许子明,许老太爷方才睁开了眸子,那双浑浊的眸子似乎还隐隐泛着几分血红,瞧着僵直的站在房间之中,一动不动的许子明。
许老太爷疲倦的开口问道。“子明,你可听懂了?”
许子明并未抬头,垂着眼帘瞧不清什么神色,许久之后,方才低低应了声。
“此事其中必有隐情。”
“轻凰郡主既然一力担当了下来。”
“只是,便万不可再深究下去。”许老太爷眸底不由浮出几分苍凉之意。“只是好在,这人虽说折了,但却并非是全无收益。”
许老太爷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近于呢喃。
“一条性命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