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到了。”
原本闭目养神的华云修在听闻这句话后,双眸悄然睁开。
探身进来揭开车帘的太监在接触到华云修的眸子后,心中陡然一震,而后悄然退开了一些。
好在那抹厉芒在一瞬间便悄然隐去,华云修淡淡的扫了那太监一眼,躬身便从车辇之中出了去。
云蓁已然在外头等着了,她回来匆匆,一身骑装风尘仆仆,站在原地定定的瞧着华云修。
“皇姐。”云修下了马车,与云蓁对视了一眼。
云蓁略略点了点头,而后转眸瞧了一眼跟在身侧的茹姨一眼,低声道。
“此番当真是劳烦茹姨了。”
茹姨扯出个笑来,若有所思的目光流连在云蓁的面上,而后淡淡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转身便离去了。
目送马车消失,云蓁方才对站在身侧的华云修低声道。
“走罢。”
华云修微微颌首。
凛然九重龙脊在日华照耀下将这座庄重古老的地方,里头深藏着的黑暗尽数都掩盖住。
两人徐徐并肩而行。
兴许是不许旁人打扰的缘故,苍翠疏影叠叠之中巍峨宫殿缓缓显现。
竟是无人前来打扰他们。
终于,两人的脚步缓缓停下。
云蓁停驻脚步,依栏望去,远处寒烟袅袅,青黛轮廓鲜明,美轮美奂。
脚下的湖光波澜,撩动涟漪。
云蓁低头瞧了一眼。
“皇姐。”华云修偏头瞧着云蓁那张在波光掩盖下完美的轮廓。
云蓁现下的打扮不仅唐突,还有些狼狈,只是在她身上,却是瞧不出半分来。
她姿态优雅的如同身上穿着的乃是平日里最为寻常不过的绫罗绸缎罢了。
她眸光轻眨,抬眸瞧了华云修一眼。“怎的?”
不过短短一年,以往恶名显著的轻凰郡主,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短短一年时间,竟是如此改变人么?
华云修的神色略略有些转换,他下意识细细打量起云蓁来。
云蓁眉梢微微一勾,兴许是瞧出了华云修神色之中的什么来。
她淡淡垂下眸子。“半年时日不见,云修你越发俊秀了。”
华云修微微一怔,听出云蓁这话中鲜明的调侃之意,再瞧了瞧云蓁那张与自己相差无几的面容,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之间的气氛经过如此方才略略缓和了一些。
华云修的神色如常,瞧了一眼云蓁的神色,声音略淡道。“皇姐为何要与许老太爷说上那些?”
华云修想起司空傲写给许老太爷的那封信件,他心中便略着有几分隔应。
他不是蠢人,自然是清楚,云蓁对许老妇人说的那些话代表着些什么。
云蓁将这些一并揽在了自己身上,许家怕是会对云蓁极为不满,虽说许文晖之死不是云蓁一手设计,但到底是多多少少与云蓁脱不开什么关系。
许老夫人痛彻心扉时,却是难免会不对云蓁起什么异样的心思。
云蓁瞧了华云修一眼,仅仅是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竟是开口问道。
“我让茹姨她们带回来的信件,你可是瞧见了?”
未曾想云蓁突然提起这茬,华云修微微愣了愣,他心中跟个明镜似的,眨眼便明白了云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华云修一时竟是静默了下来,盯着云蓁瞧了半晌。
云蓁微微抿了抿唇角。
华云修方才开口道。“皇姐,若是为了巩固皇权,大可不必远嫁长楚。”
那位长楚三皇子虽说是声明赫赫,听说是个出彩人物,但却又有人言,说那长楚三皇子乃是个克妻之命,故而这年岁这般大了,却还是并未娶妻,这不远万里的向着皇姐来求亲,这隔了这么远,被人口相传,谁人知晓到底那长楚三皇子乃是个什么品性?
再者,当初皇姐为了避开那些子求亲人选,还装作重伤,婉转的推了那长楚三皇子的亲事。
现在却是让几个苌楚人,将这信件送了回来。
华云修越想,越发觉得心中隔应的紧,他眉头不由紧紧锁在一处,紧紧盯着云蓁。
再加上现下的处境,越发觉得云蓁怕是委屈求全,方才如此。
云蓁与华云修乃是双生子,眼见华云修的神色大变,心中便隐隐明白云修误会了些什么,她不由笑了笑。
摇摇头道。“云修你向来聪慧,理当明白,我既然让长楚人登堂入室,带了信件来,便是想好了。”
“再加上。”云蓁不可置否的微微一笑。“现下泠国到底是个什么场景,云修你定然心中有数。”
华云修听到此番,双拳紧握,面色越发不善起来。
虽说苌楚与泠国乃是有联盟之约,只是谁人腹中都清楚,泠国新皇当政,朝中局势还未稳固,便茂茂然的去攻打程丘。
若是行差偏错,那便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那口头契约当不成数,要让旁国忌惮,认为泠国与苌楚乃是捆绑在一处的,唯有将两国联姻。
方才有可能让旁人略有忌惮。
要知晓,祁盛华虽有克妻之名,但眼界却是高的惊人,就连程丘先前以天下第一美人儿联姻,都未曾打动他的心。
天知晓,他竟是对那位名声算不得好,正所谓是事事比不过微茉公主的轻凰郡主上了心。
旁人觉着乃是轻凰郡主配不上祁盛华,可在华云修眼里却是觉着,乃是祁盛华比之不过,配不上他的嫡姐。
云蓁眼见华云修面色越发难看,怕是不知想了些什么,不由好笑的摇摇头道。“你还不明白?”
“我与那苌楚三皇子若非是两情相悦,我如何会应下这门亲事?”
华云修似乎不曾想到云蓁竟是如此开口,微微一怔,眸子越发瞪大了些,吃惊的瞧着云蓁。
“皇姐,你可知晓你在说些什么?”
不过短短半年时日罢了,原先皇姐还一副不想搭理祁盛华的神色,现下怎么突然转了心意?
竟是对他说什么,两情相悦?
华云修面上的面具不由崩裂开来,瞧着云蓁,半晌却是说不出话。
“皇姐。”
那眼神却仿若是觉着,云蓁怕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似的。
“不错。”眼见华云修面色神色难测,云蓁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
“无妨,正如你所听到的那般,我与他,祁盛华,乃是两情相悦。”
云蓁似乎生怕华云修多想般,平白多了几分耐心,对着华云修仔细的补充道。
“若非如此,我是万不会应下的,现下处境虽忧,我却不是没有法子。”
华云修被云蓁这话堵的无话可说,他微微一顿,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
“便是如此,皇姐你的婚事也不可如此仓储,不可委屈了你。”华云修眉梢微微一勾。
眼见华云修如此说,云蓁唇角荡出一个笑来,瞅着华云修的那张几乎能够掉的下冰渣子的神色,柔声道。“你既然已然决定如此,那便随你。”
听到此番,云修的神色方才稍有缓和,两人谈话到此,也大抵成了。
华云修眉头一锁,原先难得填上的几分笑意,在此刻悄然褪去一些,他瞧着云蓁,低声问道。
“镇南王之事,皇姐你决定如何处置?”
听到华云修终于提及这个,云蓁的容色微微一敛,沉吟了片刻。
华云修眼见云蓁如此模样,心中清楚,云蓁怕是有了衡量,便耐心候着。
却只见云蓁低头,略略拨动了一下身上略略褶皱的袍子,而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我倒是有些法子。”
她抬眸瞧了华云修一眼,她原先倒是想的太过理所当然了,将所有的一切都给忽略了过去。
毕竟,她现在乃是轻凰,而非华桑,司空傲于她,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司空傲能够做出如此抉择,着实是正常,她欠下司空傲的也不少。
当初他为了自己的理想,从京都离开,以一己之力投身军营之中,她后期虽有扶持,但到底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乃是司空傲的能力罢了。
于公于私,他既然是想要,不想自己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那么她便助他一臂之力,也是无妨。
权当是还清了那些年欠下他的了。
只是到底,这个礼物,就算是拱手送至司空傲的手中,按照司空傲现下的力气,也是吞吃不下。
都道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能帮他的只有那些了,至于他能否领悟……
那便要去瞧他自己的了。
云蓁理清楚这些,她抬眸对上华云修的眸子。
现下,便是说服云修了。
毕竟现下司空傲,抗旨不尊,若是华云修执意要办他,记恨上了司空傲,她着实也没啥法子。
只是她经由她先前的试探,云修还未完全变个通透。
便在云蓁眨眼思索之间,云修仿若是明白了些什么。
他淡淡开口道。
“皇姐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云蓁唇角微微一勾,定定的瞧着华云修,低声道。“皇姐倒是当真有一事,只怕云修不允。”
华云修眸色越发深邃。
“皇姐但说无妨。”
“司空傲之事,不如交由我处置罢,司空傲现下心思昭然若揭,若是多加阻碍,怕是会得不偿失。”
华云修眉梢不着边际的上挑。“皇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