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云蓁说的那般,这一夜倒是过的甚为安逸。
云蓁撑着身子从被褥中钻出来,发觉琉璃已经不见了踪迹,这房间干净的,好似昨夜仅有她一个人在似得。
她扫了一眼不远处放置着的洗漱用品,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而后略作洗漱了片刻。
房门便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云蓁起先倒是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只是在听见踏进来的脚步略显沉重,听着好似乃是男子的步伐,她眉头微微一蹙,猛地转过眸子,便对上一双含着笑的眸子。
进来的男子穿了身淡蓝色的锦纹长袍,内衬上繁琐而古老的图文以金线勾勒,像是些瞧不懂的古老文字又好似不过是一些好看的繁复纹路罢了,他白玉束身,脚踏祥云靴,手持一柄水墨纸扇。
对于云蓁刹那之间便黑了脸,男子则是笑的如同花儿似得。
“哎呀,今日终于得见娘子的真容了。”
娘子?云蓁眉头紧蹙,双眸陡然紧锁,眸色渐深瞧着男子。
“滚出去。”
“怎么这方才初醒,就这么大的火气?”男子略略显得有些无辜,伤心的捂住心脏瞧着云蓁,好似云蓁的话再重一些,他便会心痛至死般。
“娇柔做作。”云蓁却是不吃他这一套的,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瞧公子生的人模狗样,怎的如此不知礼义廉耻?”
男子轻轻用扇柄敲击了一下掌心,瞧了云蓁几眼,仅是笑眯眯的开口道。“礼义廉耻?”
男子若有所思的晃了晃手中的折扇,瞧着云蓁突然绽出一个笑容,“娘子说的极是。”
男子唰的一声将手中折扇打开,要遮不遮的挡住自己的面庞,甚是娇羞道。“既然娘子如此说了,为夫今日既是闯进了娘子闺房,那必定是要向娘子负责的。”
“敢问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明儿我便命人前往下聘。”
男子郑重承诺道。“必定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迎娘子过门。”
云蓁冷冷的瞧着男子演着独角戏,越过他便向着房门走去,却不料想那男子怔忡之中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手掌。“倒是忘了自我介绍。”
“为夫姓兰,单字泽,取自兰馨泽深之意,娘子日后唤为夫兰泽便是。”
几不可见的,云蓁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只是一瞬的,兰泽倒是并未察觉出来。
“兰馨泽深?”云蓁讥诮的勾了勾唇角。“这名字倒是取的极有深意,只可惜平白辜负了这四字深意。”
兰泽颇显无辜的瞧着云蓁,仿若丝毫未觉察出云蓁眉目之间的不耐之色般,开怀笑道。
“多谢娘子夸赞。”
“夸赞?”云蓁额角略略抽搐,定定与兰泽对视了一眼,冷笑一声,面沉如水的越过他推开房门便要离去。
却不妨兰泽伸出手便擒住了她的肩膀,伸手一把强迫云蓁转过身子,手中的折扇强行勾住云蓁的下巴,迫使云蓁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
兰泽的面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配合着他那么一张俊美无匹的容貌,若是忽视他现下的举措,倒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翩翩模样。“这话还未说完,娘子急着去何处?”
相对于兰泽的笑意深深,被强压在门上的云蓁面色则是沉如锅底。
就算她的身量在女子之中算的是极为高挑,但还是比兰泽要矮上不少,被兰泽以身形压制,面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兰世子,你到底想怎样?”
听见云蓁一言道破自己的身份,兰泽也不觉奇怪,毕竟自打一开始他便没想在云蓁的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他修长的手指不住在她的面颊轮廓上流连着。
而后停留在云蓁秀美白皙的脖颈处,兰泽倾身上前凑到云蓁耳畔,“本世子到底是要如何?”
兰泽停了停,似乎真是在思忖这个问题似得。“郡主你说呢。”
说罢,兰泽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仔细思忖了片刻后,笑眯眯道。“不对,现下理应乃是轻凰公主才是,毕竟现下郡主的双生弟弟乃是把握泠国王权制高点的皇了。”
云蓁眸色微微闪烁,虽说云修登基为帝,但实际上等同于过继在了父皇膝下,莫说是她这个双生姐姐,便是德怀王也仅是提了个亲王位分,华云修虽有将她封册公主的意思。
但云蓁考虑再三,还是推后了些,故而虽说她现下还是郡主位分,但已经入住曾经为华桑铸造的公主府,因着对外宣称,她身受重伤乃是因为废太子华子敬,一时倒是也无人敢多言些什么。
旁人只以为,华云修迟迟不提册封公主一事,乃是因为轻凰郡主命悬一线,支撑不了太久,日后待到轻凰郡主逝世,再追封不迟。
但不论如何,这都是泠国内国事,这才多久?
兰泽便能知晓的如此清楚?
云蓁面色微沉,伸手隔开兰泽。“世子自重。”
面对云蓁的抗拒,兰泽略略退开一些,笑眯眯的瞧着云蓁继续道。
“都道是泠国轻凰郡主向来行事极为荒唐,但是本世子瞧着却觉得郡主怕是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要聪明的紧。”
云蓁一忍再忍,可这兰世子打不过骂不走,偏生琉璃现下也不知去了何处,她眸底寒芒乍现,目光灼灼的盯了兰泽半晌,讥讽道。
“都道是陵兰兰世子乃是万年难得一见的浊世佳公子,今日得见,也不过如此,竟是不顾自己的身份,对一介女流逼迫如此?”
“何况。”云蓁冷笑道。“兰世子既是知晓了本郡主的身份,竟还行如此荒唐事?”
“还不快快退去!”
兰泽一眨不眨的盯了云蓁半晌,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目光在云蓁身上转悠了一圈,笑道。“此话倒是不错。”
“郡主身份尊贵,却不在这泠国使臣队列,孤身潜入这南唐境内,是想要做些什么呢?”
只是兰泽未曾想,他这话音还未落下,便只见冷芒闪动,若非是他下意识的褪走一步,他这张俊美无匹的容貌便毁在了云蓁手下了。
兰泽面上浮出一抹讶异,定定瞧了云蓁半晌。心道云蓁倒真是聪慧,知晓这打蛇打七寸,专挑他这在意的地方下手。
“世子身份尊贵,此番前来南唐,却不入使臣队列,出现这种地界,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云蓁逼退了兰泽后,将匕首横举胸前,目光灼灼的逼视着兰泽,不答反问道。
不料兰泽却是甚为无辜的瞧着她,唇角略略抿了抿。“原本理当如此,只是我心中惦念着你的伤势。”
兴许是拜那张皮相所至,兰泽一个男子做西子捧心状,在旁人瞧来并不突兀。
可云蓁到底是欣赏不来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压下胸口翻涌的怒火。
“想着给南唐陛下祝寿后,便回转去泠国走上一遭,瞧瞧你的伤势。”兰泽瞧着云蓁缓缓绽出一个笑容。“却不妨,我们竟是如此有缘。”
有缘?听到这里,云蓁的额角不住抽搐,淡淡扫了兰泽一眼。“都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世子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兰泽手中折扇缓缓收拢,面上笑容未改,略显无辜道。“我原本还以为郡主假意受伤,不过是因为不想联姻,推脱去婚事罢了,今日好生琢磨了一番,却觉得好似不是如此?”
“要知晓,本世子在听闻郡主重伤不愈的消息后,还很是伤怀了一阵子。”
“今日眼见郡主无碍,本世子便放心了诸多。”
兰泽话音一转,目光在云蓁的身上转悠了一圈,而后开口道。“本世子不说旁的,这好奇心却重的很。”
“若是郡主今日不为兰泽解惑,本世子怕是会夜不能寐。”
兰泽悠悠然长叹一口气道。
云蓁双眸微微一眯,那面上可并未存下半分的笑意。“兰世子,现下是在威胁本宫?”
兰泽慌忙摇了摇头,油腔滑调道。“要知晓你我日后指不定乃是要联姻的,我这至多不过是了解了解我日后的世子妃乃是个什么品性,不为过吧。”
云蓁也算是明白了,兰泽乃是个软硬不吃的,今日若是不说,日后怕就是没完没了了。
“世子妃?”只是云蓁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莫说从未打算与兰泽联姻,就算是当真嫁与兰泽,他又能有什么能耐对她指手画脚的?
“世子莫要太过高看自己。”云蓁淡淡拍了拍肩头的衣裳,像是要拍走什么污秽之物般。
“联姻之事世子还是莫要当真。”
兰泽唇角勾了勾,无赖道。“可本世子现下无意闯进了郡主的闺房,必然是要对郡主负责的。”
只是他话未说罢,便对上云蓁似笑非笑的眸子。“早早便听闻世子风流之名,若是个个负责,想来世子府邸内必定有佳丽三千,软玉温香在怀,世子又何须浪费时日在本郡主身上。”
“况且,本郡主定然不会外嫁。”云蓁淡淡扫了兰泽一眼。“除非世子决心入赘我泠国?”
兰泽被云蓁短短几句话一噎,面上浮出的笑意逐渐加深,但那眸底却瞧不出半分笑来。
“世事无常,郡主这话可莫要说的太满才是。”
云蓁嘲讽般勾了勾唇角。
若是旁人,云蓁倒是不敢确定,但若是换做云修,只要她没有外嫁的意思,华云修绝不会逼她外嫁。
兰泽打开纸扇后,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纸扇上的山水墨画瞧了半晌。“今儿个,兰泽总算是体会到,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兰泽就是有那种胡搅蛮缠却不惹人生厌的功底。
“既然郡主不告诉兰泽,偏生兰泽又是个好奇心太重之人,便唯有自己仔细琢磨一番了。”兰泽唰的将纸扇阖上,笑着抬眸瞧向了云蓁。
云蓁抬眸瞧了兰泽一眼,发觉他面上神色虽说依旧亲和,但是那若有若无表露而出的意思,明显在告诉她,若是他今日不得出个结论,是万万不会放自己离去的。
云蓁目光逐渐深沉,静静瞧了兰泽几眼,淡淡道。
“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