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在女官的侍候下头用过午膳后,摆了摆手便去想去小憩一会。
只是睡得昏昏沉沉之间,她好似隐约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老人家的睡眠本就浅的很,此刻被动静惊动。
太皇太后眯着略显浑浊的双眸,幽幽开口道。“什么事情?”
先前侍候着太皇太后的女官出去询问了几句,而后进来,将一封信件呈送到了太皇太后面上。
太皇太后着实是懒得动弹,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疲倦。“怎么?”
那女官犹豫着开口道。“德怀王在地牢中遇刺了,废太子华子敬从牢狱中逃了出去。”
“逃了出去?”太皇太后声音略略拔高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那女官的错觉,那女官总是觉得,太皇太后那副浑浊的眸子中稍纵即逝过一抹异光。
“是。”那女官犹豫了片刻之后,开口道。“听闻废太子逃走之前的意思,是说,此事与轻凰郡主有些联系。”
“荒唐。”太皇太后轻轻吐出两个字,身子却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那女官慌忙跪倒在太皇太后脚下。“奴婢也是如此斥责传信之人,只是正巧,轻凰郡主从王府里逃了出去,不知去向。”
回应她的却是太皇太后久久的沉默。
女官心中打鼓,猜不透太皇太后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眼见太皇太后没有动静,女官还以为太皇太后睡了过去,此刻小心翼翼的抬眸,却冷不防对上太皇太后半眯着的眸子,与越锁越紧的眉头。
“还有,这是世子送来的信。”被太皇太后身上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那女官忙将手中的信件呈送到了太皇太后的手中。
太皇太后拆开信件,凑近了些细致的瞧了瞧,眸光陡然一闪,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终于是来了,再等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
因声音太小,那女官并未听清,此刻下意识将耳朵凑到太皇太后身边,却只见太皇太后摇了摇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太皇太后眉梢微微一扬,阻断女官的搀扶,身子斜倚在床榻上,低声问道。“云修可还在外头?”
那女官下意识顿了顿,方才开口道。“在。”
“唤他进来。”太皇太后揉了揉酸涩的眼眶,一副不久之后便会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模样。
那女官实在是琢磨不透太皇太后的什么想法。
这德怀王在牢中遇刺受伤,废太子逃出牢狱,太皇太后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只是任由那女官不断揣度。
太皇太后让人将华云修引了进去之后不久,又让人去请了钱谦进殿,三人密谈了许久,华云修与钱谦方才从福寿宫中出去。
而后,太皇太后降下懿旨,关闭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全城搜捕废太子华子敬。
百姓大哗,竟是一时陷入恐慌之中。
……
当夜。
“那老太婆是疯了不成?”华子敬巴掌重重拍在桌上,他所处的房间乃是一间小平房,里头甚是窄小,除了寻常需要用到的一桌一椅,便唯有一张简陋的木床。
华子敬对面站着两个蒙着面的黑衣男子,此刻默不作声的听着华子敬抱怨着。
华子敬那张原本俊秀的面庞此刻被刻意抹黑,身上也穿着他从未穿过的粗布衣裳,蓬头垢面的,显得十分狼狈。
皇权数度更替,本就令泠国百姓惶惶不安。
华子敬本想趁着那老太婆犹豫之时,先混出城门再说,这衣裳妆容都已经准备好了,万万不曾想到,那老太婆竟是直接下令封城,搜捕全城。
“可联系上了舅舅?”华子敬心中怒火大盛,面上神色就不住有些扭曲狰狞。
眼见面前站着的两个蒙面人一动不动的一点反应也不给,华子敬心中便更是怒了。
“你们哑巴了不曾?”
两名黑衣人齐齐对视一眼,而后有一人跨前一步,开口道。“殿下,这城门只许进不许出,根本传不出消息。”
只是回应他的,只有狠狠摔过来的一只茶碗。“滚。”
华子敬冷冷的瞧了那男子一眼。“谁要听你这些废话?”
那男子险些纯黑的茶碗砸中,此刻也懒得去触华子敬的霉头,当即沉默的退了回去。
眼见夜色渐深,华子敬越发暴躁起来,不断在不大的房间内走动着,连连催促着两人出外头瞧瞧,两人对视,对华子敬颇显无奈,便唯有让一名男子出了房去,仅仅留下一名男子保护华子敬。
忽听窗外传来的动静,华子敬警惕的瞧了窗外一眼,眸光转了转,望向房间内仅剩下的一个黑衣人,用眼神示意他去瞧瞧。
黑衣人一点点挪动到窗台下。
眼见窗台外头许久不见动静,华子敬眉头越皱越深,终于冷喝一声。“谁?”
“我。”
华子敬在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之后,心中一跳,颇有些不敢置信,而后面上不由露出一抹狂喜,忙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黑衣人,伸手将门推开。
“舅舅。”
侧身进来的有两人,借着昏黄的灯火瞧见华子敬如此打扮,唐晋元眉头微微一蹙。
“你这是什么打扮?”
华子敬经由唐晋元如此提醒,方才注意到自己现下的装扮,不由尴尬的笑道。“我原本是想要借机混出城去,没想到那死老太婆竟是突然关了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说罢,华子敬略略垂下了眸子,因灯火昏暗的缘故,故而唐晋元并未瞧出他此刻眸底浮出的一抹古怪神色。
唐晋元略略偏头,身后跟着他前来的那名男子顿时将怀中的包裹放在了桌子上。
华子敬瞧了一眼,发觉里头乃是些绫罗绸缎,虽不如他以往所穿的那些皇室贡品,但也算是寻常百姓家穿不起的,一等一的材质了。
“舅舅,这?”
“换上再说,此地不可久留。”唐晋元的目光则是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而后瞧见房间内仅有一名黑衣人的存在后,目光不由微微一凝,沉声开口道。“还有一人呢?”
华子敬若非是想要混出皇城,是死都不会想去穿这样的衣裳的,早早便恨不得扒下衣裳了。
此刻他努力的换着衣裳,听到唐晋元如此问,不由有些微愣,回眸问道。“舅舅你并未碰见?”
华子敬眼见唐晋元来的如此快,还以为唐晋元乃是与先前那个黑衣人接上头了,此刻听到唐晋元如此问,不由觉得有几分古怪。
唐晋元的面色微微一变,回眸瞧了华子敬一眼,沉声开口道。“你说什么?”
华子敬微微一滞,好似也察觉出了什么。
“此地不可久留,快,我们先行离开!”
只是在唐晋元开口的那一个瞬间,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墙角的那名黑衣人突然动了,奔着正在穿衣裳的华子敬而去。
唐晋元先前察觉出了不对之处,自然是一直警惕着那墙角里头的黑衣人,此刻面色陡然一沉,忙扑上前,反应极快的便拦下了那黑衣人的动作。
跟着唐晋元前来的那名男子眼见唐晋元出手,忙伸手将华子敬挡到身后。
“走!”
唐晋元因为动作太过迅猛,原本受的伤,已经有了隐隐崩裂开来的迹象,他额角青筋暴起,沉声喝道。
“舅舅。”华子敬慌慌张张的穿好外裳,便跟着那名男子要去外头。
唐晋元深深提了几口气,迅速开口道。“拐出巷口之后,那处停了一辆马车,你且先行一步,我稍后就到。”
华子敬犹豫顿了顿脚步,听见唐晋元如此交代,忙点点头,心中不住的突突直跳,感觉到一阵阵的不安。
眼见华子敬如此听话的甩头就走,唐晋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有一些隐隐的古怪的情绪蔓延。
只是眼前这名黑衣人的攻势越发凌厉,让唐晋元完全无法分心,唯有努力的想要将那人逼退一步。
想来是唐晋元的目地太过显目,那黑衣人自然是不会让他得逞,纠缠的越发紧了。
唐晋元努力提了一口气,原本被司空傲刺伤的地方在隐隐作痛,想来已经渗出了鲜血,他隐隐有一股后继无力之感。
拼着两败俱伤,他努力的将这名黑衣人给击伤,他身形疾掠,便想要破窗而出。
只是也不知为何,在接近窗口之间,唐晋元竟是生生止住了,下意识的便想着一旁跨了一步。
像是应承下他心口的那份不安,窗台被人外头劈开,唐晋元慌张之中,与那只伸出的手对了一掌,连退几步。
现下前有狼后有虎,唐晋元眉宇几乎紧蹙在了一处,他警惕的连退数步,发觉房间内的那名黑衣人竟是不攻击自己了,只是目光灼灼的紧盯着自己,给了他一些喘息的机会。
只是唐晋元的心在瞧见那推门而入的人后,一点点沉了下去。
推门进来的女子面上虽说带着一股子浅浅的笑意,但到底那笑意未达眼底,显得十分瘆人。
“相爷,许久不见,藏得倒是挺深,倒是让我一阵好找。”
“你这是要去何处?”在唐晋元心口突突直跳之时,便只见那人略略偏过身让出道来,旋即有人将原本应该逃出去了的华子敬如同死狗一般丢了进来。
华子敬的手肘外翻,角度十分扭曲,一瞧便知,乃是被人生生拧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