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上面的字刺啦啦的印进他的瞳孔里。
慕愠彦怀疑看错了，怒目惊心，直起身子，仔细的看。
一叠资料，一式两份。正上角清清楚楚的写着‘离婚协议’四个字。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清晰明白的。
他捏紧手里的纸，对折出深深的痕迹。翻动着纸页。
长长短短的协议内容，他匆匆的掠过，最终停留在左下角女方签字上。
白色的书写纸上，简单明了的签上了她叶斯羽的名字。
这字迹，慕愠彦知道，是她本人的。
一式两份，她都签了，准备的还真详尽，他扬着手，有种想把协议毁了的冲动。
手却在动作时，僵住。
她那晚孤冷薄凉的话语从脑海中抽出来。
她说：“慕愠彦，我可以和你回去，协议一人一份，我签下手术同意书，你签下离婚协议！”
那段他不在的日子里，她正是签下了手术同意书，所以，这离婚协议……
愤怒已经不能代表他脸上的表情，慕愠彦冷冷的付之一笑。
叶斯羽，你真是好样的，做足了准备！
他从来不知道的是；叶斯羽于他从来都是认真的，到极致，不玩假的。
慕愠彦一气之下，想要拨打她的电话，好好的问问她，翻遍了口袋，才想起，手机早就在开车时被他掷扔在车里，压根没带上来。
起身，快步到客厅，拿着座机拨打她的电话，号码信手拈来，好似印在了骨子里。
嘟嘟嘟的等待音，一下一下的敲击在他的心上。
久久，直到电话自动停止，通话一直未通。
他怒，冲动的想再次摔了座机，深呼吸一口，忍了下来。
修长的手指再次在数字按键上不停的按着，等待电话接通。
这次接通了。
对面苍劲的声音道了声：“喂”。
“爷爷，告诉我，她到底在哪儿？”慕愠彦耐着性子，尤为平静的问。
慕钟这次也不打算打马虎眼，“她不是你老婆，她在哪儿，你不知道？”
慕愠彦无话，他被问住了，他努力的回想，想着她会去哪儿，可却想不到，她在明城的朋友本来就不多，乔染那，她不会去，若是去了，他也早该知道，叶宅，她也不会去。
到最后，他想不到，和之前她消失的那次一样，他想不到。
他无言静声，慕钟倒是先开口了。
“你再找也没用，找到了，她也不会和你回来。”
慕钟的话隐隐透着些轨迹。
“回不回来，不是她说的算的……”
“那你就试试！”慕钟的声音，再次传来。
“又威胁我？爷爷？”慕愠彦冷笑一声，似乎从小到大，慕钟威胁他已经成了常事。
但是，这次他已经没有把柄可以被他握住，断然可以不再受他的威胁。
他欲挂掉电话，找不到她？他就是查，也要查到。
离开听筒，远远的，听筒里慕钟的声音传过来——“那就试试看！”
慕愠彦敛着眉宇，脸上印满了表情，烦闷，暴躁……
*
明城机场。
候机室，下午三点。
叶斯羽坐在靠边的角落，身上还是早上穿着那套兔耳朵短羽绒，她静静的坐在位置上，机场有暖气，热气熏陶下，她肩头的雪籽融化，变成小水珠挂在肩上。
她也是在刚刚才发现，今年的明城，下雪了。
明城的冬天，已经有好几年未下过雪了，大雪纷飞，满天白絮飘扬的明城，只存在她的记忆里。想不到，今年的明城，迎来了一个下雪的冬天。
只可惜……她看不到了。
终究，错过了！
双脚懒懒的搭在光亮的地板上，落地的脚边是一把雨伞，叶斯羽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三点一刻。
她眨眨眼，呆滞着深情，往向远方。
有什么异物，滚到了她的脚边，影响到了她。
叶斯羽垂下头，脚边躺着一个苹果，她顺手捡起来，放在手里看了两眼。
“姐姐，一一的。”
一声软糯的声音从低下传来。
叶斯羽低头，脚边蹲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扬着小脸，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小姑娘伸出短短的小手，指着她手里的苹果：“一一的。”她作势去拿，但身高不够，构不到叶斯羽手里的苹果。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叶斯羽凝着她红扑扑的小脸，一时愣住了，面前的小脸蛋，比她手里的苹果还有粉嫩，惹人喜欢。
哇的一声，小姑娘委屈的哭出了声。
叶斯羽慌了，她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况，更何况眼前还是个半大不点的孩子，若是让人看到，还不都以为，她在欺负小孩子。
她反应过来，快速的把手往下移，手里的苹果摆在她的面前。
“一一对吗？”
“姐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一一见这个陌生的姐姐居然叫的出她的名字，还长的那么漂亮，应该不是坏人，顿时不哭了。
眨巴着泪眼汪汪的大眼，好奇的问。
叶斯羽笑了笑，真可爱，都不知道自己早就傻傻的把名字说出来了。
她没回答，递出手里的苹果：“喏，你的苹果。”
一一看到苹果就在眼前，注意力顿时转到了苹果上，两只小手捧过叶斯羽手上的苹果，一蹦一蹦的走了。
凝着她一蹦一蹦的背影，叶斯羽突然凝滞了下。眼里道不出的情绪。
她呆愣了好久。
直到那个叫一一的小姑娘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她被她软软的呼唤，叫醒。
“姐姐。”
叶斯羽睫毛微微颤动，目光看向他。
“喏，给你。”一一伸出手，肉肉的小手里，捧着一个苹果，叶斯羽认得，不是原先那个，这个比原先那个大多了。
她没接，而是问她：“为什么要给我苹果。”
一一看了眼手中捧着的苹果，“妈妈说，要谢谢你帮我捡苹果。”
嗷，原来是为了感谢。
叶斯羽抿起一丝笑意，接过了一一手里的苹果。
“谢谢。”
“不谢哦，漂亮姐姐，圣诞节快乐。”一一粉嘟嘟的说着。
叶斯羽低头看着手里的苹果。
圣诞节……
原来，今天已经是圣诞节了。
她一点都没记起来……
手里的苹果沉甸甸红艳艳的，美好的样子，忽然的，她不忍心下口了。
苹果捧在手心。
“姐姐不吃吗？”
叶斯羽摇头。
“那是打算和一一一样，回家和妈妈一起吃苹果吗？”
听到她的话，叶斯羽停滞了会儿，接着摇头，“姐姐不回家。”
“那姐姐要去哪儿啊？”
……
“一一”。远处，传来呼唤声。
一一听到了，扭着头，“姐姐，妈妈喊我了，一一走了哦。”一一转头，扭着小身板，欢快的离开。
叶斯羽也听到了，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嘴里低低囔囔的，一一刚才的问题——去哪儿？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全身上下，利落干净的根本不是像来机场的人，没带行李箱，只背着一只和她衣服同色系的双肩包，和一把雨伞。包里的东西也简单到可怕，一个钱包，一本护照，几件贴身衣物……
不知道该去哪儿，待在候机室里，毫无目的的等待，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今天，她一定会离开。
手机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她惊了一下，垂眸，才知道是定的闹钟响了。
伸手划开屏幕上的闹钟提醒，手指落在手机屏幕的角落，一张小小的，白色的手机卡摆在屏幕上。叶斯羽拿在指尖，这是她离开医院后，就从手机里拿出的。
时间到了！
她站起来，带起脚边的伞，一路径直走，路过垃圾箱的时候，脚步忽的停顿住，将扣在指尖的手机卡扔了出去。
只剩下浅浅的指印。
继续前行，叶斯羽扭头。机场外，下着小雪，天空中飘扬着白絮，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看到明城的雪……
*
日暮里。
书房，白色的烟雾升腾弥漫，皮椅上，男人双腿懒散的上下搭着。
烟雾中，他的目光朦胧迷离，不久前，他得到消息，慕钟早就打通好关系，下了命令，他得不到任何与她有关的消息……
书桌上，灰色的烟灰散了一桌子，慕愠彦手里夹着半根未燃尽的烟，鼠标移动，死盯着鼠标边上那把银质钥匙。
它出现在这里，他一点也不意外，慕愠彦脸上神秘莫测。
叶斯羽，看来，你真的做好了永远都不再回来的准备，那就……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书房外，座机铃声乍然的响起。
男人皱了皱眉宇，快速的起身，走到客厅，接通电话。
“阿彦，你在哪儿？”
慕愠彦：“家。”
席天卓滞了下，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现在盈满了兴奋。
“阿彦，快回医院。梦羽的手术已经做好了，非常成功。”
……
“嗯。”比起席天卓激动坏了的反应，他的反应，显然镇定太多了。
慕愠彦回房换了套衣服，原先的那套衣服，估计已经沾染满了一身的烟味，去医院不合适。
稍久。
男人从卧室出来，整洁一新，英姿勃发。
开门，出去。
等电梯的时间，楼道的窗户口，慕愠彦看见窗户外白雪纷纷，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
明城，好久都没下过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