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鸠杰等人被围困的同时,罗懿德已经进入了巨梦之中。
因为大部分守夜人都已经去了303医院,留下来和他一起行动的只有华若和常辉,华若和罗懿德一起进入巨梦之中,而常辉则留守在现实世界。
罗懿德和华若首先进入了巨梦外围的梦境迷宫,虽然守夜人早已经定位了进入巨梦核心的入口,但罗懿德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耐心的在外围的梦境迷宫中兜着圈子。
在刚进入梦境迷宫的时候,罗懿德就从怀中掏出一只红瓶,他打开瓶口,从里面缓慢爬出一只类似水蛭的红色生物,那生物有一对长长的触角,它出了瓶口沿着罗懿德的手臂缓缓爬上了他的肩头,在罗懿德四处走动的时候,“红色水蛭”的两只触角不断的转头,仿佛正时刻探查着周围的情况。
罗懿德和华若以通往核心梦境的入口为圆心,在满是白雾的白桦林中一圈一圈的行走着,范围不断的扩大,在走了大约2个小时之后,两人才径直返回那入口前。
对于为什么这样做华若并不清楚,他只是跟着罗懿德,他走他便走,他停他便停,其余的一句也没有多问。
罗懿德掌管第七司多年,早已威隆日久,很多守夜人对他都习惯了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
最后,罗懿德停在了入口的那扇大门前,问华若说:“上次行动的时候,进入这扇门之后,里外的联系就断了吧?”
“是的,司长,”华若点头说:“上次他们进去之后联系就完全中断了,在外面完全感知不到他们的里比多,就像进入了个人的梦境王国一样,甚至封闭性比普通的梦境王国还要强。”
“那好,既然这样,就让它跟着你吧。”
罗懿德话音刚落,他肩上的“红色水蛭”便轻轻抖动了一下,整个身子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分裂成了两只“红色水蛭”,一只留在了原地,另一只则缓缓蠕动,爬上了华若的肩头,停在了那里。
“司长,这是……”
这么一个奇怪的虫子呆在自己脸边,华若总觉得说不出来的别扭,还有一点点紧张。
“它叫息留虫,”罗懿德说:“完全是由我的里比多构成的,不论相隔多远,不论身处多隔绝的环境都能通过它沟通,我进去之后,你留守在这里,希望它能起作用吧。”
“那……司长,除此之外还需要我做什么吗?”华若问。
罗懿德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篆,交给华若,对他说:“我进去之后,你把它贴在这扇门上,等我的命令,当我对你说‘开’的时候,你就点燃它,然后迅速闪到10米之外,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司长,”华若点头说:“但是,这到底是什么啊?”
“这是一张爆破符,”罗懿德说:“用来强行打开两层梦境之间的通道,如果我在里面遇到危险需要紧急撤离的时候就靠它了,所以,它的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放心吧,保证不会有差错的。”华若正色说:“司长,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没有了,”罗懿德说:“你留在这里,有情况我会通知你的,只需要注意一点,不论息留虫发生什么变化,都不要去碰它。”
“是,司长。”华若挺胸说。
罗懿德冲他点点头,接着,便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罗懿德的入梦点依旧是在那座死寂的、空荡荡的城市之中,只是这座城市比起之前更加的破败,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火烧打砸的痕迹。
他转头对肩头的息留虫说:“华若,能听到吗?”
此时,留守在梦境迷宫中的华若清晰的听到从息留虫中传出的罗懿德的声音,他赶忙回道:“能听到,司长,真是太神奇了,我这边能听到!”
“那就好,”罗懿德说:“这说明息留虫还是能够穿透这层屏障的,只是它很消耗里比多,我先暂时关闭它,等需要的时候我们再联络。”
“好的,司长。”华若回道。
说完,罗懿德从怀中掏出红瓶,打开瓶口,肩上的息留虫慢慢的爬了进去。
就在息留虫爬进红瓶之后,留守在梦境迷宫中的那只息留虫也同时发生了变化,它的整个身子慢慢蜷缩起来,围成一个球形,便一动不动了。
华若看着息留虫的变化,谨遵罗懿德的指示,并没有去碰它。
他缓缓走到那扇大门前,将罗懿德给他的那张符篆贴到了大门上,然后又慢慢的退了回来,整个过程,不论是移动脚步还是往门上贴符篆,他都做的小心翼翼,生怕肩上的那只沉睡的息留虫掉下来,但好在一切安然无恙,那只息留虫仿佛牢牢的粘到他肩头一样,并没有丝毫晃动。
身处巨梦核心中的罗懿德,站在空寂破败的街道中央,他转头打量四周,观察了一阵,然后抬步沿着街道向北走去。
罗懿德对沈城虽然不算熟悉,但他依旧能感觉到他目前走的这条街道很像横贯沈城南北的青年大街,而他现在的位置正处在电视塔附近。
他一路向北,走了约一个小时,在距离北陵约1公里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因为此时,正有个人拦在他面前,就那么大刺刺的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中央,那人正是一身黑衣的顾誓同。
这次顾誓同并没有蒙头遮面,而是选择与老朋友坦诚相见。
罗懿德走到顾誓同身前3米处停下,两人四目相对,都是神情复杂,默然无语。
“来了?”顾誓同问,语气完全就是老朋友在寒暄。
“嗯,来了。”罗懿德淡淡的说,语调平正温和。
“你头发掉的越来越严重了。”顾誓同看着罗懿德的地中海发型说。
“是啊,没办法,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倒是你,红光满面的,这些年保养的不错啊。”
“我是无事一身轻,安心做我的富家翁,生活的自然要比你舒坦些。”
“无事?”罗懿德转头打量四周一眼,笑问道:“真的是无事吗?”
“当然,”顾誓同笑道:“偶尔有闲情逸致也搞搞别的。”
“你的闲情逸致不小啊。”罗懿德若有深意的笑道。
“这可不分什么大小的,只是以往的执念罢了,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嘛。”
“是啊,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罗懿德点头说:“只是,你的这个回响,动静未免太大了些。”
“我有什么办法?动静小了不起作用啊。”
“但你动静太大,已经吵到很多无关的人了。”
“变革难免会带来阵痛的,不论是任何事,想做成功就要付出代价,做的事情越大,代价也就越高。守夜人的信条中不是有一条‘牺牲’吗?我想关于这点,你应该已经理解的很深刻了。”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啊,老友,守夜人信仰的‘牺牲’是牺牲自己,而不是去牺牲他人,尤其是为了一己私欲。”
“牺牲自己?”顾誓同哂笑道:“不如说是劝别人去牺牲自己吧?”
他说话的时候特意在“别人”两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罗懿德的眉头几不可查的微微皱了一下,说:“怎么?你不相信守夜人会这么做吗?”
“相信,我当然相信,”顾誓同收敛笑容说:“但我相信的是以前的守夜人会这么做,因为的确有傻瓜去那么做了;但是现在嘛……不排除有一些热血激昂的愣头青会去那么做,但是对于苟活下来的老守夜人我可就要保留意见了。”
罗懿德摇头苦笑道:“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以前的你可不会挖苦人的啊,你是在暗讽我们虚伪吗?或者说,范围缩小一点,你是在指责我吗?”
“你说的对,时间的确会改变很多,我在你身上就已经看到了。你觉得我变了,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我给后辈竖立正确的价值观,难道这也有错?”
“表面上是没错,但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你们的目的是否单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
罗懿德听了这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中突然精芒一闪,犀利如刀。
顾誓同则坦然自若,与罗懿德从容对视,视线没有丝毫的退避闪躲。
过了半晌,罗懿德深吸了一口气,说:“以前大家心中的那道坎儿,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以为会逐渐淡忘释怀的,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公道自在人心,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岂是能够因为肉体消失、时间流逝而无声泯灭的?”
“这么说,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你觉得你有说服我的把握吗?”
“没有,”罗懿德摇头说:“而且我也没有那个打算,如果谈判能解决所有问题,那这个世界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战争了。”
“这不就得了,既然如此,多说何益呢?”
“是啊,多说何益呢?”罗懿德叹息说:“正义、邪恶、是非、对错、最后还不是成王败寇,看谁的拳头大罢了。”
顾誓同抚掌笑道:“说的好!这样就对了嘛,老朋友之间就该坦诚相见,何必说那些冠冕堂皇、虚情假意的话呢?”
“那我们就开始吧,大家都赶时间。”
“好啊。”
“你可要小心了,老朋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啊。”
“我也是。”
说着,两人同时伸手入怀,气氛陡然间压抑紧张起来。
仿佛受两人的气氛所感,整个梦境空间中风云突变,狂风大作,黑云压顶,有如一场大灾难即将来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