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吃惊的看着鸠杰疯狂的举动，不约而同的在脑海里都冒出了一个念头：“这厮也疯了！”
众人之中，武鞅离鸠杰最近，他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摘掉了鸠杰贴在病床上那人口鼻上的胶布，对鸠杰声色俱厉的质问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面对武鞅的惊怒，鸠杰倒是一脸平静，他淡淡的说：“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武鞅反倒被鸠杰的话问懵了，他皱眉道：“这不废话吗？我当然是在阻止你杀人！”
“不，”鸠杰摇头说：“你不是在阻止我杀人，你是在阻止我救你们。”
众人听了鸠杰话全都是一脸懵B，完全被他弄糊涂了。
旁边的左翼塌着肩膀，对步隼苦笑说：“是他疯了，还是特么的我疯了，我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听懂了，”秦小七向前走了几步，对鸠杰说：“你的意思是说，杀了这些人就能救我们？”
鸠杰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么说？”秦小七问。
于是，鸠杰将自己的分析跟众人讲了一遍。
众人听完，表情各异，都对鸠杰说的话将信将疑，众人此时看鸠杰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所以说，”步隼问：“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断，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哪有什么事情在做之前是有十足的把握的，通常有五成的把握就值得一试了。”鸠杰说。
“可你这是在杀人，如果你推断错了，将会有很多无辜的人丧命。”步隼强调说。
“但如果我的推断是正确的呢？”鸠杰针锋相对的反问：“如果我是对的，不仅会救了我们，还会救了整个沈城，救了这个城市的500万人！”
“以杀人为前提来救人吗？”
“不然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鸠杰，”步隼紧盯着鸠杰的眼睛问：“你也曾对着红书发过誓吧？你难道忘了一直发誓秉持的信仰吗？”
“我当然没忘，”鸠杰说：“谦卑、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这么多年，这些始终是我做人的信条，从来没忘。”
“既然如此，如果你今天杀了这些人，还有什么荣誉可言？这难道不是在背弃你的信仰吗？”步隼反问。
“我杀人是为了救人，善念所使，无关信仰。”
“因善念行恶事，也终究是恶果，即使动机再光明正大，也无法逃避应有的罪罚。”
鸠杰盯着步隼那正气凛然的脸，突然冷笑了一下，说：“罪罚？好啊，如果真有罪罚就冲我一个人来吧，我至始至终可没有强求你们跟我一起做啊，沾血的手一只就够了，你们就站在岸上静静的看着吧。”
步隼听了顿时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以为我这么说只是为了摘清自己？”
“不然呢？”鸠杰反问道：“我已经明确表态了，我要杀了这些人，如果你反对现在就可以对我动手，打晕我，绑住我，或者什么别的办法都行，多的是，你怎么不动手啊？虽然你嘴上不承认，难道内心里就没有一点期许吗？”
“你！”步隼气的大怒，一把揪起鸠杰的衣领，握紧拳头，作势就要动手。
众人见了这一幕，都有点懵了，在众人的印象中，步隼一向都是冷静果敢的，像现在这般动怒实在少见。
武鞅见状赶忙拦在两人中间，劝解说：“步隼你别动怒，鸠杰只是提供一种解决问题的思路，不管对与不对，我们都可以讨论，没必要伤了和气；鸠杰你也是的，大家讨论归讨论，你怎么能直接诛心攻击呢。”
两人被武鞅拉开，步隼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转头问众人：“大家怎么说？同意鸠杰的做法吗？”
一时间没有人言语，鸠杰的这个想法太过激进，突然间提出让众人很难接受。
守夜人一向以道德楷模自诩，让他们为了活命杀人，简直比往他们身上泼粪水还要来的羞辱。
过了半晌，青子衿先开口说：“鸠杰，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鸠杰摇摇头，说：“没有了，如果有的话，谁愿意去杀人？”
青子衿眼神黯淡的说：“事到如今，我并不想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些什么，只是，如果我们真是靠杀人活下来，那余下的生命岂不是有些苟且？鸠杰，我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你内心也一定很矛盾煎熬，但是，总有些事情是比活着更重要的啊。”
鸠杰冷哼了一声，说：“比活着更重要？不，没有什么是比活着更重要的，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心中的执念，未了的夙愿，只有活着才能实现。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再谈什么都是狗屁！”
守夜人很少爆粗口，尤其是对女生，鸠杰这话一出口顿时就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但青子衿本人却没怎么在意，反倒对鸠杰此刻的样子很是痛惜。
她想再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她看的出来，鸠杰心意已决，即使做出再多的牺牲也在所不惜，这样的人，已经很难再劝说他了。
“鸠杰，”秦小七开口说：“就算你是对的，就算你杀了这些人，能救了大家，救了沈城，救了所有沈城的人，但你想过自己的下场吗？第七司的规矩你不是不懂，之前你已经一身麻烦了，如果再加上这次的事，你觉得安全科会放过你吗？司长会放过你吗？这些你都想过吗？”
“这些我当然想过，小七姐，我也知道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鸠杰神色平淡的说：“守夜人是不能随便杀人的，尤其是无辜的平民，如果我今天杀了这些人，等待我的会是第七司的内部审判，而审判的结果也很明显，我会被定死刑，说不定还会立刻执行，连缓期都没有。”
“既然如此，你还要坚持这么做？”秦小七反问。
“当然。”鸠杰肯定的点头说。
“你不是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吗？既然你这么做难逃一死，你又何必如此？”
“我虽然会死，但其他人会活，”鸠杰凄然笑道：“我想装一次B，做一回英雄，小七姐，难道这也不行吗？”
看着鸠杰那满是苦涩和戏谑的笑容，秦小七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喉咙哽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不管鸠杰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这份格局和胆魄，已经远远高过众人了。
秦小七觉得，就算此刻自己不认同他的做法，但起码，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说教的资格了。
这时，武鞅转过身，正对着鸠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兄弟，这事能不能从长计议，让我们先想想别的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再考虑你说的，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呢？”
鸠杰摇头说：“没时间了，外面暴民的力量是远超你们想象的，他们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正相反，他们是有组织的，他们能包围这里，打散警队的人，突破负一楼，到现在这一切你们还认为是巧合吗？这里守不了多久的。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办法了。”
仿佛是在为鸠杰的话作注解般，就在他话音刚落，大门处“嘭”的又传来一声巨响，门栓处出现了巨大的裂痕，整个大门都被撞得摇摇欲坠，门后面堆成小山的病床也坍塌了一大片。
情势愈发的严峻，众人的脸色也变得更加的严肃苍白。
在众人的沉默中，鸠杰扫了众人一眼，自顾自的又撕下一块胶布，但是动作很慢，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一般。
“鸠杰，你还真打算这么做啊？”这次是左翼开口说。
鸠杰动作停下，回头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想阻止我？还是有什么话要说？”
左翼抱着肩膀，晃了晃脑袋，说：“说实话，我看你小子一直都不顺眼，但是这次……你真特么的有种！”
说着，左翼竟然冲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鸠杰此刻也分辨不出他这话是真心的佩服还是隐晦的挖苦，他也无心细想这些，只是淡淡的回了句：“不客气。”
然后，他慢慢的将胶布对准身边病床上的人的口鼻，慢慢的贴了上去，慢慢的封住，慢慢的整理胶布的边角以便确认没有任何空隙。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好像播放的画面被按了慢放键一般。
他的手在不可抑制的颤抖，动作越慢，颤抖的就越厉害，这种颤抖在不断蔓延，沿着手臂传遍全身，最后，他整个人仿佛都在微微的抖动，就像一个帕金森患者。
此刻，时间流逝的异常缓慢，大厅里的气氛沉重又压抑。
一个人的口鼻被完全封住，不用多久就会窒息而死的。
鸠杰探出手，摸了一下那人的脉搏，已经不跳了。
突然间，鸠杰仿佛听见内心中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碎掉了，他的视线突然模糊，不可抑制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抹了一把泪，迅速又撕下另一块胶布，毅然决然的向下一个病床走去，将那“罪恶”的动作一遍一遍的重复下去。
所有人就那么怔怔的看着鸠杰，虽然没人赞同，虽然刚才有人极力反对，但此时，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坠向地狱，而自己则可以渐渐升到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