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窦必刚进审讯室的时候，虽然板着脸，但那严肃威冷的神情不过是装出来的，为的是给鸠杰一定的心理压力，并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但没想到的是，随着谈话的进行，他被鸠杰的话语勾的渐渐动了真火，已经开始失去了理智了。
他一巴掌扇倒鸠杰还不罢休，站起身来还要冲上去拳脚相加，旁边的小刘一看势头不对，刚忙抓住了他的手腕。
甄窦必正在气头上，这时候哪里肯听劝，他正要挣脱开，猛然间看见小刘在向自己打眼色，用眼神向他提醒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
甄窦必顿时醒悟，隔壁的监控室里张队等人正开着呢，这个时候的确不应该做些冲动的举动。
他坐回了原位，努力压制内心的怒火，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鸠杰这一巴掌被掴的不轻，脸颊通红，嘴角还挂着血渍，他撑起身体，缓缓坐回去，盯着面前怒气冲冲的甄窦必微微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二”的手势。
甄窦必不解，问道：“你什么意思？”
“第二次了，”鸠杰说：“这是你扇的我第二个巴掌了，我给你记下了。”
“怎么？你还想扇回来不成？”甄窦必不屑的说。
“当然，而且要加倍奉还！”
鸠杰说的语气决绝，那态度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甄窦必冷哼了一声，说：“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你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吗？”
“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这两个巴掌我一定会还回去的，到时候我一定会扇的你哭爹喊娘、满地找牙。”
甄窦必一拍桌子，怒喝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个落网的嫌犯，还敢这么嚣张！”
“嚣张的是你啊，甄警官，”鸠杰淡淡的说：“我敢保证，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为现在的装逼付出代价的。”
“你这个兔崽子！”
甄窦必气的探过身，揪起鸠杰的衣领，抬手又要打，但却突然忍住了，他心中也犯了嘀咕，一时间他也搞不清鸠杰对审讯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是因为有恃无恐，还是硬装出来的。
万一这家伙真有什么深厚的背景，自己这次这么冲动岂不是碰了钉子。
但他转念一想，鸠杰的嫌疑这么重，而且这次的案子这么严重，就算他再有背景也难脱身了，既然他已经注定是个阶下囚，自己还顾忌什么？
鸠杰见他动作突然停下来，冷笑道：“怎么？犹豫了？你搞不清我的身份怕不小心撞了钢板吧？看来你刚才的凶狠样都是装出来的啊，你骨子里终究还是个欺软怕硬的软蛋啊！”
甄窦必又一次被鸠杰说中了心事，心中既羞且恨，他抬起一只手掐住鸠杰的脖子，恶狠狠的说：“小子，你最好识相点，在这里耍嘴皮子是没用的，赶快把你犯的事儿交代清楚，免得受皮肉之苦。”
鸠杰也不反抗，任凭脖子被对方掐住，脸色憋得涨红，但依旧神色从容，淡淡的说：“让我交代可以，但是你不配，叫你的上司来。”
鸠杰那鄙视的眼神和语调再一次激怒了甄窦必，他手上用力，紧紧掐住鸠杰的脖子，怒道：“兔崽子，你真是死鸭子嘴硬啊，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不会老实啊！”
甄窦必手上这一用力，鸠杰顿时感到呼吸急促，胸部憋闷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更红了，眼中也隐隐出现了血丝。
旁边的小刘见这么下去要出事，赶忙伸手去拉甄窦必，在他耳边小声提醒说：“兄弟，下手得有轻重，隔壁很多人看着呢。”
甄窦必也意识到这次又有些冲动了，既然小刘已经给了台阶，他便顺势收了手。
他的手刚一松开，鸠杰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口不住的起伏。
隔壁监控室的张队看到这一切，不住的摇头，他对旁边的助手李灵说：“把甄窦必叫回来吧，别让他在那丢人现眼了。”
“丢人现眼？”李灵不解的问，他有点不解张队这话的意思。
张队微微一笑，说：“看来这个鸠杰有些门道，甄窦必在他面前已经完全落了下风，再让他审也只是浪费时间，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李灵站在原地没动，那脸上呆滞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没听懂”。
张队见了，继续解释说：“表面上看，甄窦必气势汹汹，完全占据着心理上的优势，但从谈话一开始，他的情绪就一直被鸠杰牵着走，并几次轻描淡写的就被对方激怒了，审讯犯人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冷静，这样才能从对方的语言或表情中发现隐藏的蛛丝马迹，但甄窦必现在这个样子……哎，算了，换人吧，别浪费时间了。”
“那换谁呢？”李灵问。
“我亲自去吧，本来甄窦必打头阵就是先做试探的，也没指望他能问出什么。”
甄窦必和小刘接到张队的命令，撤出了审讯室，虽然甄窦必心有不甘，但上级既然有了命令，自己是不便违抗的。
不一会儿，张队稍做准备，带着助手李灵，亲自进了审讯室。
张队在鸠杰面前坐好，看了眼刚才甄窦必填写的审讯表格，问道：“鸠杰是吧？”
鸠杰点点头。
张队自我介绍说：“我是市局刑侦队的队长，张成山，这位是我的助手李灵。”
李灵冲鸠杰微微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张队的态度和蔼，与之前甄窦必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反差，不自觉的便让人产生好感。
鸠杰心说：“唱黑脸的刚走，唱白脸的就登场了吗？”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张队说。
“这样最好，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鸠杰说。
“你认识李瑜、马晨、卫光这三个人吗？”
“认识。”鸠杰的回答很干脆。
“这三个人都死了，你知道吗？”
“就算是知道吧。”
“什么是就算是知道？”
“我知道李瑜和马晨已经死了，并且知道卫光多半凶多吉少，但不确定他是否死了。”
“哦？是你害死了这三个人吗？”
张队紧盯着鸠杰问，他眼神如电，仔细观察着鸠杰听到这个问题后的反应，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是。”鸠杰摇头说。
他的回答很平静，语调没有任何的变化，情绪没有丝毫的波澜。
张队沉默半晌，他仔细观察着鸠杰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妄图从他的身体语言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但我们有证据证明你跟这三个人的死有关。”张队开口说。
“我的确跟这三个人的死有关，”鸠杰承认说：“但凶手另有其人。”
“十月十四日的凌晨两点左右，你在哪里？”张队问。
鸠杰皱眉想了想，说：“我对时间没什么概念，我连今天是几号都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
“你是不是在李瑜出事的晚上去过他的房间？”
“是的。”鸠杰很坦率的就承认。
对此张队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已经比对过鸠杰的指纹，与在李瑜房间中发现的一样，这件事他即使想抵赖也是没用的。
“你当晚为什么会去找李瑜？”
“因为我预感到他可能有危险。”
“你的预感何来呢？”
“这个我不能说，或者说，我不能对你说。”
“为什么？”
“因为你的级别不够。”
鸠杰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听在张队的耳中无疑是一种挑衅。
张队眉头一挑，迅速平息掉内心情绪的波动，接着问：“那好，这个问题先不说，你和李瑜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甚至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你说的这些前后矛盾啊，你在说谎吗？”
“不，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而且我从不说谎。”鸠杰认真的说。
“你说你那晚去找李瑜是因为预感到他有危险，而你之前却与他并不认识，这点你怎么解释？”
鸠杰挠挠头，说：“干脆我把能说的都告诉你得了，免得你这么问来问去的。我之前并不认识李瑜，但李瑜的真实身份跟我有某种渊源，那晚我和同伴预感到他有危险，本来想去救他的，没想到去晚了，等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其他的你就不要问了，问了我也不会对你说的。”
“李瑜是怎么死的？”
“我大概知道些原因，但是不太确定，即使确定了也不会对你说。我刚才说了，关于李瑜的事情我只能跟你说这些，其他的你就不要问了。”
“还是因为我的级别不够？”
“是的。”
张队瞳孔收缩，降低音调质问道：“我是市局的刑侦队长，这个案子我全权负责，现在我几乎可以调动市内所有的公安力量，你竟然说我级别不够？”
鸠杰轻轻一笑，说：“不够，差的远了。”
他这话一出口，连旁边做笔录的李灵都听不下去了，他停下笔，刚要出声呵斥，却被张队抬手拦住了。
张队从警多年，经验丰富，接触过的罪犯多如过江之鲫，他本能的觉得鸠杰并没有说谎，而且就算他是在编造谎言，自己也应该保持冷静，不能轻易的被对方的言语激怒。
张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微微一笑，说：“那好，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们就谈谈下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