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誓同让司机把鸠杰送回了酒店，自己则返回了事务所。
他走进门，见顾诗晨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埋头看着病历。
“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了。”顾誓同说。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顾诗晨头也不抬的说。
顾誓同走到办公桌前，找了把椅子坐下，问：“你觉得鸠杰这个人怎么样？”
“你指什么？”
“相貌、性格、秉性、能力、谈吐等等，什么都算。”
“你问这个干嘛？”
顾誓同笑道：“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和明山曾经开过玩笑，要定娃娃亲，哈哈，你觉得这个未来夫君怎么样？”
“老顾！”顾诗晨抬头瞪了他一眼。
“哈哈，开玩笑，开玩笑，”顾誓同摆手笑道：“不过说真的，你怎么看这个人？”
“相貌平平，性格压抑，秉性中良，能力一般，至于谈吐嘛……挺土的。”顾诗晨语调冰冷的说。
“那作为一个守夜人，你看好他吗？”
“不看好。”顾诗晨摇头说。
“为什么？”顾誓同说：“我还从来没见像他这么强大的里比多，甚至比你的还强，如果对他有正确的引导，假以时日，他操纵梦境的能力将无人能出其右。”
“你说的没错，他的里比多是很强大，我也不怀疑将来他操纵梦境的能力，但问题并不在这里。”
“那问题在哪？”
“在于他的性格，”顾诗晨说：“从跟他的这次接触中我发现，他在严重压抑着自己的性格，表面上看，他像一个梦中的骑士，严格遵守着谦卑，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这些信条，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存在抵触的。他叛逆，他潜意识深处藏着深深的恨，虽然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戾气，但如果疏导不当，他的人格将分裂的越来越严重，如果累积到一定程度，爆发后的结果是不堪想象的。”
顾誓同听了微微颔首，说：“不错，的确是这样。所以一开始我就说，老罗的想法是幼稚的，他希望感化他，用道德的约束来消解他心中的恨，殊不知恨这种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消失的，它就像一个结，只会越缠越紧。”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还要继续帮他吗？”
顾誓同点头说：“当然，事情才刚刚开始。而且，我们既是帮他，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但是这件事结束后，鸠杰就该回去了吧，有什么借口能把他留在南京吗？”
顾誓同笑道：“这边的事情还没完，他不会回去的。而且，就算他回去了，我也有办法让他再出来的。”
顾诗晨低头看了眼手表，说：“那好，之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做的你就尽管吩咐吧，没什么事今天就到这吧，我3点还预约了病人。”
“那我就不耽搁你了，你忙吧。”
顾誓同说着站起身，凝望了顾诗晨一眼，那眼神中饱含深情，心中感概：“如果她还在，能看到我们的女儿如今这般，该有多好啊！”
顾诗晨见顾誓同起身没走，抬起头，正迎上他那温凝的目光，她一愣，问：“有事吗？”
顾誓同的思绪被打断，勉强一笑，说：“没什么，你忙吧，我走了。”
“你想起她了，对吗？”顾诗晨的声音清冷，却一针见血。
顾誓同苦笑摇头，没有说什么。
顾诗晨坐直身子，正色问：“这么多年了，关于那件事，你还是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对不起，诗晨，时机不到，我还不能说。”
“你有什么苦衷吗？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顾誓同沉默片刻，表情痛苦，幽幽的开口说：“诗晨，两个我只能救一个，对不起。”
“就这些？”
顾誓同艰难的点点头。
顾诗晨失望的低下头，重新看起她手中的病历，不再说什么了。
顾誓同无奈的摇摇头，瞥了她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
就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顾诗晨那清冷的声音：“爸，天凉了，你要注意保暖，尤其是你的老寒腿，这个季节最容易犯，要注意了。”
顾誓同闻言身子一震，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一声“爸”如一道定身咒，让他整个人瞬间丧失了行动能力。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顾诗晨喊他“爸”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顾誓同心绪澎湃，鼻子一酸，视线竟随之模糊了。
他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回了声：“恩，我知道了。”
但这努力压制的音调，还是带了一丝难以掩盖的哽咽。
说完，顾誓同推门出去，离开了房间。
而房间中的顾诗晨则眼神没有焦距，盯着面前的病历看了很久，很久。
顾誓同的专车司机载着鸠杰离开了顾诗晨的事务所，径直将他送回了入住的酒店。
这一天下来，他还真是累了，尤其是在多层梦境中折腾了那么久，精神上颇感疲惫。
他回到房间倒头便睡，等一觉醒来已经天色漆黑了。
鸠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怔怔的出神，回想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他的心头疑云渐起。
他翻开红书，上面的确字迹清晰的显示了第四章的内容。
红书的第四章，是守夜人等级的分水岭，能看到这一章的守夜人就意味着已经达到中阶了，操纵梦境的能力也会随着有质的提升。
但这红书第四章的出现，不早不晚，偏偏赶上这个时候，难道真如顾誓同所说，自己的力量被人为的限制了？
是谁干的呢？是罗叔吗？但就算不是他，他也一定知道吧？但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鸠杰左思右想，始终不得要领。
“要不我干脆直接问问罗叔？”
随即他又遥遥头，觉得不妥，如果真的有人打自己的注意，这么做岂不是太冒失了吗？
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顾誓同说的那样，先隐藏起自己的变化，静观其变吧。
正在鸠杰思来想去的时候，他身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正是罗懿德的号码。
鸠杰坐了起来，接通了电话：“喂，罗叔吗？”
“是我，你那边的进展怎么样了？”电话那边正是罗懿德的声音。
“事情已经解决了。”鸠杰故意轻描淡写的说，但还是难掩其中的一丝得意。
“解决了？这么快？”罗懿德有些惊讶。
“这算慢的了，也算不上什么大麻烦，小事一桩。”
要不是守夜人得谦卑，鸠杰倒很想借这个装装B。
“究竟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于是，鸠杰将来南京之后的经过简要的跟罗懿德叙述了一遍，但隐去了自己解除限制和获得梦灵的事情。
罗懿德听得很认真，并不时详细询问了其中的一些细节，鸠杰都一一回答了。
等全都说完之后，鸠杰说：“罗叔，既然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明天我就回去了。”
“不，你先不要回来，就留在那吧，我另有安排。”罗懿德说。
“什么安排？”鸠杰问。
“武鞅明天会到南京处理一件棘手的事情，我现在人手不够，派不出别的人，你就留在那协助他吧。”
“你说谁来南京？”鸠杰突然拔高了音调。
“武鞅，怎么？有问题吗？”
鸠杰表情难看，嗫嚅着说：“内什么……罗叔……我能拒绝吗？我想你了，我想回去。”
“你少来这套，之前在基地一周也不见你来看我，现在才走一天，就腆着脸说什么想我了？武鞅这次是去办正事的，别一给你任务就挑三拣四的！”
“武鞅可是高阶守夜人，他那么牛逼的人有什么事自己就能搞定了，哪还用得着帮手，我在这也是多余，你还是叫我回去吧。”
“你少废话！双拳难敌四手，他再厉害很多事情一个人也难办。我这次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少跟我讨价还价的！”
鸠杰哭丧着脸，知道事情已经改变不了了，无精打采的问：“那他明天什么时候到南京啊，我怎么找他？”
“你不用去找他，他到了会去找你的。你的手机要一直带在身边，不要到处乱跑，他会通过GPS定位找到你的。”
“好吧，但是南京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我怎么不知道？”鸠杰问。
“这件事电话里说不方便，等武鞅到了他会把具体情况告诉你的。还有，鸠杰，跟武鞅一起做事要知道进退，事不可为就别逞能，你们先打头阵，等腾出手来我还会陆续派人过去的。”
鸠杰跟罗懿德相处日久，知道他话中所谓“知道进退”的意思——不行了就跑，有雷让武鞅顶着。
他知道虽然罗懿德平时对自己严厉，但是心里还是护着自己的。
鸠杰会心的一笑，说：“我知道了，罗叔，放心吧。”
“那好，就这样，有问题随时联系。”
说完，那边挂断了电话。
鸠杰长叹了一声，把电话一扔，仰身躺到了床上，心里嘀咕：“罗叔也真是的，派谁来不好，偏偏派武鞅这个逗B，接下来的日子有得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