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天旋地转之中，鸠杰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B，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就是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些年来，自己苦苦寻找害死父亲的凶手，可如今却被告知，凶手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即使是再温和的人，经历了这种事，也会想跟这个世界干上一架的！
更何况，鸠杰本身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旁的顾誓同静静的观察着鸠杰的反应，就算此刻鸠杰会突然暴起伤人，他都不会觉得意外的。
但鸠杰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脸上没有表情，整个人都裹在了寂静之中，沉默的不同寻常，沉默的让人觉得可怕。
有时候，在盛怒之下的沉默要远比爆发来的危险。
“史天紫，”沉默了半晌，鸠杰突然开口说：“既然你们逼死了我的父亲，为什么又要把我召进第七司、让我成为一个守夜人呢？”
“这你就要去问罗懿德了，”史天紫说：“让你成为一个守夜人并进入第七司是他的意思，当初也有很多人反对的，我想，他是想就近保护你吧。”
“保护我还是监视我？”鸠杰冷冷的问。
“也许两者都有吧，这也是一种平衡和妥协，毕竟，在他那个位置，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史天紫说。
鸠杰打量史天紫几眼，然后，转过头，伸手指着史天紫，对顾誓同说：“顾叔，他的里比多虚弱的几乎都感觉不到了，他现在一定是受了你的胁迫吧？”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顾誓同说：“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还在怀疑，对吧？怎么说我跟他也是老朋友了，刚才只是多年不见切磋了一下，他是受了点伤，里比多也受到很大的消耗，但我可没有逼着他说谎，而且凭他的为人和守夜人现在的操守，他也不会、不屑去做这样的事的。”
说着，顾誓同笑问史天紫道：“对吧？老友。”
史天紫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并没有回话。
以前在总部的时候，鸠杰虽然跟史天紫没有什么接触，但他的为人他倒是听说过的，此人的品行端正，他说的话倒是可以信任的，而且，从两人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推断，鸠杰本能的觉得，他们并没有说谎。
“顾叔，”鸠杰对顾誓同说：“我有一件事情始终没弄懂，你能为我解惑吗？”
“当然，什么事？你说。”
“元胤燃和我父亲拼了命也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事？”
顾誓同瞥了史天紫一眼，说：“他们想打开一扇门，一扇通往无数财富和秘密的大门。”
鸠杰没有回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顾誓同，等着他的下文。
“你知道群体潜意识吗？”顾誓同问。
鸠杰颔首说：“略知一二，群体潜意识是人格结构最底层的无意识，包括祖先在内的世世代代的活动方式和经验库，是无数祖辈遗留在人脑中的遗传痕迹。”
“说的不错，”顾誓同点头说：“如果你想窥探和控制一个人，你可以潜入这个人的潜意识，遍历他的记忆、设置触发器等等；但如果你想窥探和控制一群人呢？你需要怎么做？”
鸠杰听了眼睛一亮，脱口而出说：“你的意思是，如果能潜入到群体潜意识之中就有可能窥探和控制一群人？”
“当然，而且远远不止这些，”顾誓同说：“如果一直追根溯源的话，一群人、一个城市的人、一个姓氏的人、一个民族的人、一个国家的人、甚至整个人类，都存在于一条基因链上，在这条庞大的基因树上，我们都可以通过寻找共同点来发现他们的群体潜意识，进一步，如果我们能潜入他们的群体潜意识，就能获得他们的知识和经验，并有可能控制他们的行为。你能想象吗？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将是多么伟大的一个壮举！人类的历史很可能将由此改写！”
“但同时这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鸠杰说：“这就像一把利剑，如果握在善人的手里将是福音；但如果落入歹人的手里那将是一场噩梦。”
“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顾誓同说：“就像科技的进步同时也带了很多问题，比如核能，不论是它在战争中的杀伤还是核泄漏带给人们的灾难，哪一个都是非常可怕的，但因为它有这些问题人们就不去发展它了吗？群体潜意识也是一样，因为担心歹人利用它为非作歹我们就要将它束之高阁吗？如果人们都秉持这样的理念，那人类社会早就回退到原始社会了，又哪来的如今的进步呢？”
鸠杰冷笑道：“顾叔，你不必给我讲这些大道理，它落入善人手里也好，落入歹人手里也罢；掌握它的人，用它来造福社会也好，胡作非为也罢；这些我统统都不关心，我真正在意的只有一件事，这个该死的群体潜意识到底是特么的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的父亲甘愿为它赌上自己的性命？”
“你想见识见识吗？”顾誓同问。
“当然。”鸠杰毫不犹豫的说。
“那好，你跟我来吧。”
说着，顾誓同瞥了史天紫一眼，对他说：“你也要来看看吗？还是回刚才的地方继续休息？”
“这件事情困扰了我们这么多年，如果今天你真能做到了当初元胤燃和鸠明山没有做到的事情，我自然也愿意开开眼。”史天紫说。
“那好，你可以跟来，但是，”说到这里，顾誓同眼中闪过一丝警告的神色，说：“你可别耍什么花样，最好连这个想法都不要有，不然，可别怪我不念旧情，你要知道，现在的我想要毁掉你简直易如反掌。”
史天紫听了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回话。
接着，顾誓同沿着街道一路向北走去，鸠杰和史天紫则随之跟在了后面。
在空无一物的街道上，顾誓同走到很快，鸠杰紧紧的跟在他后面，丝毫不显得吃力，但是史天紫却脚步蹒跚，与两人越拉越远。
鸠杰看了眼落在后面的史天紫，对顾誓同说：“顾叔，我们用不用等等他。”
“不用，他一会儿就会赶上我们的。”顾誓同说着，依旧脚步不停。
“他跟我们越来越远了，你就不怕他跑了？”鸠杰问。
“放心吧，他不会的。”
“为什么？”
“刚才我打赢他的时候，顺手给他埋了意识炸弹，他是聪明人，在解除之前，他是不会离开我身边的，那样他会随时送命的。”
“这么说，你果然还是胁迫他了啊。”
“这是必要的手段，那个老东西老奸巨猾的，我必须得提防他。”
两人边走边说，沿着大道一路向北，走了约一刻钟，已经追上了前面的人群，只见前面的人群正排着队，有序的穿过大街，从一个类似公园大门的入口鱼贯而入。
鸠杰转头打量四周，对顾誓同说：“顾叔，这里很像北陵公园啊。”
“不错，”顾誓同指着前方说：“那里正是根据现实中的北陵公园仿建的。”
“通常构筑梦境是不模仿现实的，以免混淆梦境和现实，可你们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呢？不光是这个北陵，就连这整个城市都是仿建沈城的吧？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么做是为了引起共鸣，以便更容易打开那扇门啊。”
“那扇通往群体潜意识的大门？”
“不错，这次要下潜的群体潜意识与沈城和沈城人息息相关，所以我们才把这个梦境建成这个样子。”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次要潜入的群体潜意识是历代沈城人的共通意识，凡是沈城人和他们的后代都会受到影响。”
“既然是群体潜意识，你可以有多种选择，为什么要选择沈城呢？”
“因为这相对容易啊，你要知道，群体潜意识位于所有无意识的最底层，而且它的范围非常庞大，就像一棵盘根错节、直通云霄的繁茂巨树，越是往根部去就越是困难，比如说，你想到达一个家族的群体潜意识难度是1，那么到达一个姓氏的群体潜意识难度就是10，到达一个民族的群体潜意识难度就是100，而到达所有人类的群体潜意识难度就可能是100000甚至更多，所以，我们要打开所有沈城人的群体潜意识大门，除了一些必要的准备，还需要一些技巧和捷径。”
“技巧和捷径？你指什么？”鸠杰问。
“关于如何打开群体潜意识的大门，我所有的知识来源几乎都是从你的父亲鸠明山哪里获得的，而鸠明山研究群体潜意识则是以自己为对象的，他自己本身就是沈城人，所以，你懂了吧？”
鸠杰点点头，说：“我懂了，他当初想打开的就是这扇门吧？”
“是的，”顾誓同颔首说：“不过可惜，他最后失败了。”
“你知道我父亲他是因为什么失败的吗？”鸠杰问。
“原因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当时他准备的里比多不够，因为打开这扇门需要的里比多储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是我父亲的里比多不够强吗？”
“当然不是，”顾誓同摇头说：“事实上，明山的里比多强度是我生平仅见，如果他的里比多都不算强，那我实在是找不出强的了。”
“既然如此，你为此有什么准备吗？”
“当然，”顾誓同说：“明山当年虽然失败了，但他留下了宝贵的经验，我如果重蹈覆辙岂不是辜负了他？既然一个人的里比多不够，那我可以找更多的人嘛，直到凑够为止。”
鸠杰向前方看了眼正陆续进入北陵公园南大门的人群，说：“你指的是他们吗？”
“是的，”顾誓同点头说：“如果一个人的里比多不够，我就集结500人，这样总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