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杰听了顾誓同的话恍然大悟，缓缓点头说：“原来你费尽心机在沈城弄出这么多的失踪案，就是为了收集里比多作为打开那扇门的准备啊。”
“就算是吧，为了这件事我已经策划很久了，而且这几年间，很多事情最终都是为了它打掩护的。”顾誓同说。
“这么说来，包括南京和其他地方发生的那些事，都是为了吸引守夜人的注意力，以此来隐藏你们在沈城的行动？”
“是啊，”顾誓同轻笑道：“这叫关外的文章关内做，如果在我们准备好之前就让守夜人们发现我在沈城的布置，那我无疑就会成为第二个鸠明山了。”
“那李瑜的事怎么解释？在南京的时候，我看他是真的想杀我啊。”鸠杰问。
“李瑜的事是个意外，”顾誓同抱歉的说：“因为他刚投诚不久，我对他还不是完全的信任，有些事情并没有告诉他，他也不清楚你跟我之间的渊源，所以事情发展到后来他见利起意，对你动了杀机。但他不会想到，我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早就预备了后手，他的梦灵黑蟒是我给他的，当时你的食梦貘能吞噬他的黑蟒也并不是意外，这早在我的安排之中，如果他不动杀机还好；如果起了歹意，只会反噬自己。而事情最后的结果，也正是我预料的那样。”
“那他临死前告诉我‘我的父亲是守夜人害死的’，这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这我就猜不到了，”顾誓同微笑道：“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他想报复我，以为这样能破坏我的计划；也许是记恨守夜人，想让你们心生嫌隙，自相残杀。当时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鸠杰听到这里轻轻一笑，转头直视着罗懿德的眼睛说：“那顾诗晨呢？从头到尾她都知道一切吧？”
顾誓同犹豫了一下，说：“她是知道一些，但并不是全部，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知道的跟李瑜差不多。”
“所以说，我去给她看病，和后来的她受到李瑜的攻击，都是你们在演戏咯？”
“也是也不是，”顾誓同看着鸠杰的眼睛，真诚的说：“不管你信不信，在你去南京之前，诗晨她是真的有心病的，也真的是你最后帮了她，关于这一点，我很感谢你，你解除了我们父女间多年的心结。其实这件事说来很有意思，我们本来的目的是想打破守夜人对你的限制，并把食梦貘交给你，看病的确是个幌子，但最后没想到的是，诗晨她真的有心病，而且最后真的被你破解了，呵呵，想来真是滑稽，世事无常啊，这么有戏剧性的剧本可不是我事先能安排好的。”
“这点我相信，顾叔，我相信诗晨她不会在这件事上骗我，但是李瑜攻击她的那件事呢？这不会是巧合吧？”
“我很抱歉，”顾誓同说：“那件事的确是我们事先设计的，但我们也是为了你好，目的是想激活你的梦灵，但中间出了些意外，李瑜这个人我还是看走眼了，他既然能背叛守夜人，也同样能背叛我们。不过还好我事先有准备，才没有让事情恶化到不可收拾。”
鸠杰点了点头，说：“如今看来，我能获得梦灵食梦貘，能在南京化险为夷，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事先安排好的了？”
“当然，”顾誓同笑道：“包括你能从总部出来到南京去，看似轻描淡写的事，但在背后都是我花了无数心思的。”
“顾叔，看来你为了我没少操心啊。”
“这是应该的，你父亲生前将你托付给我，我又怎么能对你袖手旁观呢？”
鸠杰转头瞥了顾誓同一眼，稍微思索片刻，说：“顾叔，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你指什么？”
“既然我的父亲生前将我托付给你，连食梦貘那么重要的东西都让你代为保管，而且我父亲还是被守夜人逼死的，那最后，他临终前为什么要让我跟罗懿德走呢？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顾誓同听了微微一笑，说：“你怎么能确定，是你父亲让你跟罗懿德走，而不是罗懿德强行把你带走的呢？”
“我父亲出事前给我留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很清楚，让我跟罗懿德走。”
顾誓同诡黠的一笑，说：“你确定你看到的那张纸条是在现实世界中看到吗？”
仿佛是一记晴天霹雳，鸠杰听了浑身一震，大吃一惊的说：“顾叔，你的意思是……我当时看到的那张纸条是在梦境中？”
顾誓同不答反问：“鸠杰，你仔细想想，关于那天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事情的前前后后，来龙去脉，你还能记得清楚吗？”
鸠杰惊得满头大汗，努力回想着当年发生的事，但不论他怎么冥思苦想，却总感觉脑中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很多事情都衔接不上，有很多关键的节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所有的记忆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笼，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顾誓同见鸠杰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关于当年的事，所有的记忆都是灰色的，很多事情都是模模糊糊的、想不起来了？”
鸠杰惊魂未定，脸色煞白，抬头看了顾誓同一眼，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顾誓同悠然的说：“罗懿德可是擅长意控的高手，如果他想篡改一个人的记忆并不难，尤其是一个涉世未深、又刚刚受到强烈打击的孩子，对于善于操控梦境的守夜人来说，混淆梦境和现实不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吗？”
只这一瞬间，鸠杰的鼻洼鬓角已经全是冷汗，他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觉得，也许顾誓同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当年很多事情的记忆都模糊了，但他清楚的记得，在父亲出事的那晚，他在梦里是见过罗懿德的，而且清楚的记住了他的样貌，但如今回想起来，当时罗懿德有必要那么做吗？
对于守夜人来说，删除一个人关于梦境的记忆并不难，鸠杰现在就能做到，那晚发生了那么重大的事，既然之前所有人都瞒着自己，那罗懿德为什么没有删除自己那晚的梦境呢？
如果他事先不知道父亲给自己留了纸条的事，他有必要让自己记住他的样貌吗？有必要让自己认出罗懿德吗？
但如果所有的事情反过来想就说的通了，如果那张纸条是罗懿德伪造的，那所有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再加上这些年来不论自己怎么努力总是卡在红书三章，不得寸进，不也正是罗懿德所为吗？
难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自己被召入第七司只是为了就近控制监视？
鸠杰怔怔的站在原地，脑中电光火石，无数个念头不可抑制的飞速划过，越想越觉得可怕，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他觉得此刻自己仿佛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央，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自己的脑袋像要顷刻间炸开一般。
巨大的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如火山喷发般的愤怒！
他们不但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还像捉弄一个白痴般戏耍了自己这么多年！
五年了，自己不但像个傻B一样认贼作父，竟然还信守他们给自己灌输的信仰，兢兢业业的企图得到他们的认同！
笑话，这一切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鸠杰仰天大笑，笑声悲怆高亢，直达云霄，几乎传遍了整个死寂的城市。
那笑声中带着一股看破世事的无奈悲凉和无尽的恨意戾气，让人不禁听之胆寒。
过了片刻，笑声戛然而止，随即，一股浓重的怒气瞬间笼罩在鸠杰脸上。
“该死！该死！全都特么的该死啊！”
鸠杰愤怒的咆哮一声，手中迅速幻化成一柄唐刀，双手紧握刀柄，猛地向地面斩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仿佛一枚重磅炸弹落到了地上，一股强烈的冲击波瞬间炸起，整个街道都被震得龟裂开来，石屑横飞，一阵飞沙走石。
顾誓同就站在鸠杰旁边，他及时在身周布置了一层护罩，虽然这一刀下去冲击极其猛烈，但对他却丝毫未损。
当一切尘埃落定，顾誓同对场中喘着粗气的鸠杰说：“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你这样的愤恨和恼怒我也曾经经历过。这么多年来，你不是一直想复仇吗？眼下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
鸠杰手握刀柄，站在龟裂的大地中央，他双眼通红，转过头，盯着顾誓同说：“复仇？你是想让我杀光这里的守夜人吗？”
“当然不是，”顾誓同说：“冤有头债有主，害死你父亲的是当年的那几个老家伙，年轻一辈的守夜人都是无辜的。”
“那你说的绝好的机会指的是什么？”鸠杰问。
“当然是完成你父亲当年没完成的心愿，这样既告慰了明山的在天之灵，不也是对那些老家伙一记漂亮的复仇吗？”
“你是想让我帮你打开通往群体潜意识的那扇大门？”
“正是，”顾誓同正色道：“你愿意吗？”
“当然，”鸠杰邪邪的一笑，说：“那么多人为它丧了命，我倒想看看，那扇门的后面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