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石矶抬手遣散阻她面前的灵障,带着容若合着月色一步一寻的上了山。
最终没在一片葱郁之中。
转眼,时间便到了第二日。
辰时未及,月十七的房里便开始闹开了。
一行数十人,分两行站立在挈十七床畔边。
“娘娘,该起身沐浴了。”
领头的婢子轻声唤道。
伫立许久,却不见榻中人的动静,领头的婢子按奈不住,俯身又低唤:“娘娘,吉时将到,还请娘娘起身梳妆打扮。”
话音落,却没人回应。
见此,婢子眉头紧皱,继续道:“娘娘,木已成舟,不管您再怎样也无济于事,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奴婢。”
依旧是无人应,婢子心感不妙,一下站起身,抬手挥开床边轻纱。
入眼,月十七长眉轻皱,一张脸上无悲无喜。
“娘娘尚在,为何不答复奴婢。”
婢子低头,问。
月十七想回答,但是她一身僵硬无比,限制了她的声带,声音都不能发出,怎么回答。
僵持了会儿,眼见着吉时越近,婢子受不住了,急声道:“娘娘,奴婢们要保命,只能得罪娘娘了!”
说完,她转头看着身后的婢子,吩咐道:“将娘娘扶起来,焚香沐浴。”
“是!”
婢子们齐声答是,随手纷纷上前,伸手准备将月十七从榻上扶起来。
可当她们的手触及她的肌肤时,不约而同的颤抖了下,低呼道:“好冷。”
“怎么回事!”
听到躁动,领头的婢子低喝道。
“掌宫大人,娘娘身体异常冰冷,怕是出了祸端啊。”
一个神色清秀的小婢子,诺诺道:“要不要先禀告君上……”
“祸端!”闻言,领头的婢子脸色冷的可怕:“都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祸端,君上已经开始准备,魔宫之中也陆续来了不少贵客,若现在耽搁了吉时,你我都担待不起!”
“可是娘娘……”
“尸毒为天下之大寒,娘娘身为万尸之首,身体冰冷早是常态,况且昨日娘娘回来时也是这般状况,君上也都并未在意,今日又是如此,应该是无大碍,不管她,继续。”
领头的婢子冷声打断她的话,冷着脸让她们将月十七从榻上抬起来,送入弥漫着雾气的黑色浴池之中。
浴池是黑色的,里面的水也是黑色的。
这颜色,让月十七深感熟悉。
脚尖落水,一阵刺痛袭来,那熟悉的感觉便越发的明显。
忽的,她想到了一个人。
绝千城。
他来这里了,他不是在闭关吗!
月十七思绪转得很快,身体的感知也越发的敏感,浑身僵硬的状况也好了不少。
她微微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抬眸看向站在池边的婢子。
思量片刻,正准备开口,去被她打断:
“这里我服侍便可,你们去将娘娘的嫁衣送过来。”
“是!”
有婢子答是,没一会儿屋里便只剩下她与月十七。
“娘娘。”婢子跪伏在月十七面前。
“你是?”
看着眼前的人,月十七有些陌生,反问。
“奴婢红翘,特奉岛主之命来为娘娘善了身后事,也可说为娘娘续一时之命。”
果真是绝千城,他的婢子竟然能出现在魔宫之中。
出现在重炎眼皮子底下,怕是灵力也深不可测。
思量片刻,身体感受的刺痛逼迫月十七收回思绪,
“续命?”她稳了稳神智,垂下眸子掩盖住眸底的痛苦,随后才不徐不疾继续开口道:“子桑都说过我这命早已无力回天,他用什么给我续命?”
“娘娘,岛主乃半神之身,自有办法为您续命,只不过想要救娘娘可能暂时还没办法。”
“既然没有办法,续这一时之命有何用。”
月十七生死看淡,红翘也不知怎样劝她,只得将绝千城最后交代她的话说了出来:“娘娘自来貌美,任何人见了都会为之动容,岛主并不希望娘娘死相凄惨,续一时之命,也好保住娘娘无双美貌,让世间日后无遗憾。”
不等她开口,红翘继续开口道:“这池水,娘娘也是知道其药性,它既能洗的娘娘一身魔气,自然也可暂时压制娘娘身体之中的血毒。娘娘此时什么都不要想,奴婢服侍您便好,奴婢自当尽全力保住娘娘的尸身。”
此话一出,红翘便站起了身,自顾自的唤了婢子进来为月十七换衣打扮。
摆弄了将近两个时辰,总于是弄完了。
最终,月十七以一身金线万饶的暗红色华服出场。
放眼看去,那张无双的脸上略施淡妆,合体的婚服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
许是带了妆的缘故。
此时的她,气息稳定,面色红润,丝毫不见之前那般死气沉沉的模样。
“娘娘,就快入场了。”
红翘低头上前一步,扶着月十七的手,将她带往宫外,往正殿走,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娘娘逝后,奴婢会将您带回蓬莱,您可还有什么东西未带上的么?”
经她提醒,月十七倒是想起一物。
“在我枕下,有一根木簪,你且将它拿来给我。”
“是。”
红翘低头称是:“娘娘先行去,奴婢等会儿便来。”
说完,她唤了一个婢子接替她的位置,转身进了内寝,走到月十七平日里休憩的软榻前,伸手在她枕下摸索了一会儿。
只到摸索到一根冰凉的物件。
找到了!
红翘勾唇一笑,将东西拿了出来。
一根木簪,连带着还拿出了一页泛黄的信纸。
信纸上结字数十,红翘多的没看到,但婚书和提字的容若四字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顿感惊讶:婚书,娘娘竟是与人结了婚契。
红翘多在蓬莱待着,一心一意的伺候绝千城还有蛋蛋,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若不是这次绝千城让她出来照顾月十七,她连她要死的消息都是不知的。
也不知这位名唤容若男子是何方神圣,竟然入了娘娘的法眼。
要知道,娘娘可是连自家风华无限的岛主都没放在心上啊!
红翘疑惑了很久ﻌ实在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且现在时间紧迫,早就来不得多耽搁。
她将东西收在怀中,匆匆赶了出去。
红翘这般惊讶,但有人比她还要惊讶。
那字就像是撞进了他眼中,落进他的心里,惊起汹涌波涛。
“这……”
温润的声音满是讶异:“那婚书……”
“是你,那婚书是你写的。”
嘶哑的声音接在他的话尾,说出的话刺激着他的神经。
“可我完全没有印象,我怎么可能……”温润的声音里讶异中又掺杂了些疑惑。
但回想起刚刚看到的信纸上的笔迹,那字字画画自己再熟悉不过。
可他真的半点印象都没有啊!
“你没有印象,是有人从中作梗,抹掉了你的记忆,让你忘记了你深爱的女人。”嘶哑的声音接话,复又反问:“你想知道是谁么?”
“……”
容若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现在很是混乱。
他只记得,不久前他堪堪醒过来。
入眼便是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之中,一个隐身在黑暗中的人影站在他面前。
他来不及惊讶,眼前的人便向他撒了一把粉末,耳边响起一阵傒语。
是摄魂咒。
正当他想抵抗之时,却发现自己被一道强大的魔力缚在洞壁,根本反抗不了,思绪只得跟着她的声音起起伏伏。
随后眼前景象转化,他来到一所宫殿之中。
殿中妖来鬼往,各个相聚在一团,口中讨论着今日之大事!
魔君成婚了。
原是有人办喜事,他释然。
随后,眼前景色又是转换。
他来到一座寝殿中,一个身着蜿蜒着金线的暗红色婚服的女子落入他眼中。
只是一眼,他便再也移不开眼。
那倾世风华,那淡漠眉眼……
霎时,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伴随着的还有阵阵心痛。
这感觉仅仅持续了几秒,他都没来的及回味便消失不见。
消失了……
但那片刻感觉却在他心里扎了根:她是谁,为何我见了她,心会痛?
他正疑惑,抬眼便看到了那一纸婚书。
且婚书上的名字竟是自己!
震惊之余,眼前便陷入一般黑暗,再回神,他便回到了那潮湿阴暗的山洞之中。
眼前依旧是那躲在黑暗中,只露出一双惨白的手的人。
寂静许久,容若话出口,问道:“我为何想要知道?”
话音未落,他继续道:“那女子现正与别人成婚,一纸婚书又代表的了什么。且你浑身魔气环绕,定不是什么好人,刚刚所示之物定是骗我……”
“是吗?”容若话还没说完,石矶便开口打断了他:“你既是觉得那是幻术,我便让你看看更多的事,倒时我倒想听听你能否在说一句幻术。”
说完,石矶上前一步,抬手,以指为剑抵在容若额间。
全然不顾他的反抗,将他与月十七以往时日经历的种种尽数嵌进他的记忆之中。
容若最开始时奋力挣扎,但时间越长,挣扎的气力越小。
到最后,一双星眸竟氤氲出水汽。
一行清泪由他的眼角缓缓落下,顺着他的脸颊砸在地上,也砸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