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能不那么在乎生死了,势必是他见惯了生死。战场上这种地方,应桀看透的东西已经太多了。
看得多了,心思也就没有那么容易动摇了,自然而然性子也就一点点变得冷漠了。
“他是个好人,可是他看我的目光里没有情爱。不同于贺枫看你的,我心里知道。”赵绾绾很是垂头丧气,“我怕他不愿意娶我。”
正好边上有一个茶寮,沈思弦拽着她坐下,苦口婆心的道:“感情这种事情急不得。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那么喜欢贺枫啊!这感情啊是要慢慢培养的,一回生二回熟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绾绾没有回答,街角处却传来惊呼声。沈思弦放眼望去,原来是一路人策马狂奔,所到之处鸡飞狗跳,那骑马的几个人也完全不担心会伤害到旁人,我行我素的抽着马鞭,俨然把这里当做马场。
一位妇人抱着一个小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大。因此动作就没有那么迅速了,眼看着那个大点的孩子就被马蹄踩着了,沈思弦一点犹豫都没有,当下踩在桌子上跃过去。
大约是要踩到人了,那骑马的女子破口大骂,“找死!”然而她却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反而大有一种要强行冲过去的样子。
沈思弦将手里的梨膏糖狠狠丢过去,正好砸到那人的手腕上。女子一吃痛,手一松,缰绳掉下来,马儿受惊,在原地不断高昂踏步。
沈思弦大步冲过去,一脚狠狠将那姑娘踹下去,她坐上马,控制好缰绳,终于赶在悲剧发生之前制止了这一切。
那妇人冲过来,抱着孩子连连磕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沈思弦翻shen下马,“不用!日后千万当心,可不能再顾得小的忘了大的。”
那妇人连连连头,忙带着孩子走了。沈思弦拉着缰绳转过身,那个被踹下的女子脸色十分难看,“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如此大胆?”
沈思弦斜视她,这姑娘浓眉大眼,容貌自然是很好,只是一看长相一听口音就不是大周人。沈思弦上下打量她,平静道:“你不知道在大街上策马狂奔是很容易伤到人的吗?”沈思弦摸摸这匹马儿,略有些惋惜,“可惜了这匹好马,却跟着一个chu生不如的主人。”
“你骂谁是chu生?”那姑娘顿时就火了,指着沈思弦的鼻子,“都说你们大周深谙待客之道,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后头几个人应该是随从,他们纷纷下马,将沈思弦包围起来。其中一个糙着生硬的汉话道:“跟我家小姐道歉。”
那女子双手叉腰,蛮横的很,“我给你个机会,若是你当众跪下来朝我磕头认错,我就放过你。”
赵绾绾从角落里挤进来,“你这人好不讲理!明明是你有错在先,刚才若不是思弦,那孩子恐怕就要命丧你马下了。”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条人命罢了!死了便就死了!”女眉眼精致,可是眼神充满鄙夷,分明将好好的一张面容七七八八的给毁了。
沈思弦不慌不忙,“你要我道歉?”
“我看谁敢!”清冷的声音穿过层层人群过来,众人让开一条路,贺枫在前,应桀在后。二人出色的面容叫周围人都赞叹不已,贺枫熟视无睹的走到沈思弦面前,先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伤着。
“我没事。”沈思弦轻轻地摇头,“怎么把你惊动了。可惜了好好一包梨膏糖,也不知道那卖糖的人走没走远。”
贺枫站在她身边,微笑道:“你若是喜欢吃,一会儿我陪你走遍整个京城。总归他就是在这里的,大不了多耗费些时辰罢了。”
沈思弦嘴角qiao起,“这可是你说的,别回头不认账。”
贺枫颇为无奈,君子坦荡荡,更何况他是从来都不会骗她的。沈思弦姑且信他了,两人之前情潮涌动,对面那嚣张姑娘却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到底有完没完!”
沈思弦眉眼一挑,贺枫已经先开口了,“不知我夫人哪里得罪这位姑娘了?”
贺枫容貌出色,很容易叫女子倾心。这个也不能免俗,待看清了贺枫的容貌之后,语气就收敛了一些,“她是你夫人?瞧你人模人样的,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女子。她惊扰了我,还将我从马上踹下去,你说她该不该给我赔礼道歉。”
赵绾绾不服气的从应桀背后探出头,“明明就是你的错,在场的人都能作证!”
应桀看了她一眼,赵绾绾委委屈屈的道:“是她横冲直撞,差点害死一个孩子。若不是思弦及时,恐怕就要酿成大祸了。”
群众的眼光都是雪亮的。既然赵绾绾这么说了,周围的人也都七嘴八舌的附和。一时之间所有矛头都直指这个姑娘,她气结,一记马鞭狠狠抽过来,“本姑娘做的,怎么了?你们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应桀伸手拽住那马鞭,那姑娘使劲没能成功拽回来。她气得不行,“你们大周的男人难道就只会欺负女人吗?”
贺枫站出来,“我们大周的男人不会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沈思弦冷哼一声,“这里是我大周的土地,你一个番邦女子竟然如此嚣张。我倒是要问问,你哪里来的胆子?”
“放肆!”一个人站出来,拔刀相向,“不许对我家小姐无礼!你们大周皇帝看见我家小姐还要给几分面子,你们是什么东西?”
搬出祁庆帝来了?沈思弦心中有了计较,瞧这德行,应该是哪个外族国家的公主。贺枫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皱起眉头,倒不是害怕,只是如今形势不明,若是闹得太僵,最后恐怕两败俱伤。
应桀挡在他们面前,“此处是我大周脚下,不管你是谁,都不得唐突。”
大约是应桀身上戾气太重,一时之间还真能吓到那几个。那姑娘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她见应桀冷冰冰的不大好接近,当下也不敢造次了。
“我算是知道你们大周了!也罢,就当我吃亏,饶你一命,我们走!”
那姑娘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走了,人群也逐渐散开。沈思弦看着那姑娘走远,“瞧着来头不小啊!”
贺枫点点头,应桀走过来,“若是猜的没错,应该是乌宛的公主。”
赵绾绾凑过来,“乌宛,我听我爹提起过。好像他们是准备把公主送进宫的。”
这件事沈思弦之前是听到过一点风声,可是皇后才走几个月,难道祁庆帝会这么快就迎新的中宫入主?
应桀带着赵绾绾先走了,她和贺枫走在路上。她心不在焉的,贺枫道:“乌宛的公主绝对不会成为新的皇后。”
“之所以让她进宫,不过是为了给乌宛一个甜头。现在边疆几个小国都开始蠢蠢欲动,有些胆子小,有些不动声色。乌宛的国主是个墙头草,若是好好利用,也是制衡各国的一把好手。”贺枫在国事上面的敏gan度一直很高。
沈思弦点点头,“我只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战场是她的天下,但是谁人不希望现世安稳呢?
她是第一次参与糙办寿宴这个事情,少不得手忙脚乱。又不敢事事都去问王妃,只好把希望放在了康氏身上。
康氏身为从前的沈家长媳,这种事情简直是手到擒来。她很快就给沈思弦理清楚了思绪,一条一条说的清清楚楚。
沈思弦生怕自己记不住,还特地拿纸笔写下来。康氏说的口干舌燥,“你婆婆让你做这事,证明是看中你了。我原先担心着你嫁过去之后不好相处,现在瞧瞧你婆婆还是可以的。”
倘若王妃是真的讨厌沈思弦,只怕根本不会多理她。现在却让她糙办寿宴,证明澄郡王妃多少还是在乎这个媳妇的。
“王妃对我一直都是不大满意的。”沈思弦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我压根就不是她心中的媳妇人选。嫡出这一房里贺凖又没讨媳妇,那就只有我上了。”
“所以你更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康氏语重心长道:“贺枫是个好男子。你把心思收一收,一个女儿家的,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一个好归宿。你从前在战场上跑,我ri日夜夜乞求菩萨保佑你平安。你娘临终之前,我答应了她要好好照顾你。你若是你一直叫我胆战心惊的,我生怕以后下去了没脸见她。”
沈思弦靠在康氏怀中,“舅母对我如同亲生母亲一样,娘若有知也会感激的。对了,康欣忻这几日可有来过?”
康氏点点头,愁眉苦脸,“那日她喊人给我递了封信。”
信的内容沈思弦也能猜到,她按住康氏的手腕,“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同我们没有半点瓜葛,舅母你该为她做的都已经做了。”
若是一般的人懂得感恩也就罢了,可是康欣忻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沈思弦是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
“我膝下就你们三个女孩,你同欣忻都相当于我生的一样,我自问待你们也都是一样的。你同沈樱的性子虽不够沉稳,但到底心善。可是忻儿,她可真是伤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