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胜仗要论功行赏,应桀作为主帅自然是要被嘉奖的。除了加封进爵,祁庆帝还赐他新的名头,忠勇护国大将军。
沈思弦自然也是,她官升一阶,日后的官途自然无可限量。
“有些委屈你了,但是期间你不听主帅之命擅自离营,朕也不好包庇你。”祁庆帝觉得还是委屈她了。
沈思弦却不觉得,大约这次在浔城九死一生的缘故,她现在觉得活着才是最好的。
毕竟人生在世,丰功伟业重要,但是能和爱的人白头到老更重要。
“朕发觉此番回来后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祁庆帝悄悄打量着她。不可否认沈思弦的容貌不差,否则眼高于顶的贺枫不会一眼就动心。
如果说从前的沈思弦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虽然美丽可实在危险,叫人不敢贸然前进。但是现在她人还是那样一个人,却又不是那个人了。
她的眉眼如初,却再不是往日那样慑人,相反则是有一种温婉流淌。顾盼生辉之间仿佛一块温润的美玉,叫人暖到了心底去。
祁庆帝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沈思弦也终于有了她的软肋,贺枫从此以后就成了她的唯一。
“他将你照顾的很好。”祁庆帝道。他一直以为在这天底下能给她幸福的人只会是自己。他是一个帝王,他应有尽有,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愿意跟着自己。
可是现在他好像有一点明白了。沈思弦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样温柔的眉眼,可是在贺枫身边,她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女人一样。
所谓爱,不过就是这样,总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沈思弦也觉得奇怪,“我从前是个很犟的人。只要我决定的事情,哪怕是错的,我也要一头撞向南墙。可是和他在一起之后我居然可以安静的听他说话,他跟我说的我都会用心去听,用心去做。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吧!”
祁庆帝拳头抵在唇边,十分艰难的抑制住了咳嗽声,他缓缓道:“如此看来,朕当初的决定并没有做错。”
诚然他赐婚给他们,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七月初的时候南平侯府的老太君过寿辰。这位老太君是个了不得人物,先皇在世时也对她十分恭敬。因此少不得要有许多人前去祝贺,到了那一日王妃带着沈思弦和贺柔一同前去了。
这是沈思弦婚后第一次出席比较重要的场合,同以往不一样,这次代表的是澄郡王府,因此言行举止方面都要十分注意。
王妃在前,她和贺柔在后一同对上首的老太君道了贺词。那老太君道:“这是你家三儿的新媳妇吧!上来让我瞧瞧!”
王妃脸上含着笑意,“可不就是。枫儿那孩子你也是知道的,一根筋的很。思弦她兴许有些怕生,来,叫老太君瞧瞧。”
她千军万马都见过,还会害怕生人?沈思弦心里暗暗吐槽,可是动作却没有慢下来。她从容走上前,老太君拉起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端详她的容貌,“像!真像,你同你娘年轻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老太君这番话便有些夸张了。她娘做姑娘的时候是京城第一美人,那身段、那举止、是城中多少男子做梦都想的。后来嫁给了她那不成器的爹,落得一个红颜薄命的结局。
沈思弦的容貌自然也是不差的,但是和她娘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老太君谬赞了,我娘才是大美人呢!”
“你这双眼睛最是像你娘,干干净净的,一点儿坏心思都没有。”说到这儿老太君还有几分惋惜,“可惜了,你娘没能看着你嫁人。”
老太君同她一见如故,对她就像一个普通的祖母对待自己亲孙女一样。末了还依依不舍,还将自己手腕上常年戴着的的楠木佛珠串给了她。
沈思弦心里惴惴的,出来后王妃道:“你倒是傻人有傻福。你知道这佛珠什么来历吗?”
她摇摇头,她又不拜佛,她怎么知道什么来历?王妃摇摇头,“金丝楠木虽然珍贵,但也并不是不可得。可这串楠木却是最难得,了灯大师悟禅时候曾在一棵坏死中空的楠树洞里,后来大师大彻大悟参透了佛道。等大师游遍远方后再度回归树洞,最后在树洞中得道。那佛身同树合为一体,最后火化的时候得了这佛舍利。”
她顿觉不好,合着这是死人的东西?她想赶紧扔了,但是碍于王妃在场,实在不好动。王妃接着道:“统共也就得了十二颗佛舍利,其中的四颗如今还供在白玉寺正殿里。还余下的八颗便制成了这佛珠串,原先是在太后那儿的,后来又赐给了老太君。”
反正就是说这玩意很珍贵,而且找遍天底下也就只有这么一串。沈思弦算是明白了,王妃道:“老太君倒是挺看重你的。”
贺柔在边上冷笑:“三嫂气度不凡,这老太君自然看中她了。”
贺柔这小姑娘长得还算娇俏,可是说难听的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永远说不出一句好话,王妃头疼不已,“你若是再学不会规矩,这次回去后你就给我好好的练。什么时候练好什么时候去见你姨娘,若是练不好也就永远不用见你姨娘了。”
贺柔面色不大好看,沈思弦颇有些幸灾乐祸。王妃同别家夫人还有话要说,便叫她们两个去花厅坐坐。贺柔老远的看见了石清烟,急忙小跑过去,“清烟姐姐!”
石清烟脸上也堆着笑容,两个人你侬我侬了半天,石清烟才假模假样的看见她,“原来是表嫂啊!石清烟眼拙,没看见你。”
沈思弦冷笑一声,什么眼拙,分明是眼瞎。她懒得和这两个人计较,免得拉低了自己的档次。沈思弦环顾了一圈,发现整个花厅里还真的没有相熟的人。
要她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听这个小姐姑娘端着性子说一堆客气来客气去的话她是完全受不了的。沈思弦摇摇头,赶紧离开了花厅。
她本想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没想到会在半道上看见尴尬的一幕。
花园小路的尽头跪着一个蓝衣女子,哭哭啼啼的,远看还真是我见犹怜。她跪在一个红衣美人面前,那红衣美人瞅着年岁并不是很大,不过那眉眼确实生的妍丽无双,便是此刻冷着眼发火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瞧着情形肯定又是哪一户人家的嫡女为难庶女了,沈思弦还来不及道一句可怜,那头却传来蓝衣女子的哭声,“郡主,一切都是欣忻的错。这与世子无关,这几日世子过得实在不好,还请郡主去瞧他一眼吧!”
“需要我去做什么?不是有你这么个美娇娘嘛?”那红衣女子满脸的不耐烦,“你回去告诉你家世子,我薛衡罗同他恩断义绝,他要死要活是他的事情!同我有什么干系!”
“郡主!您不能这样,世子对您一往情深,他如今日日夜夜都念叨着您,您怎么能这么无情无义呢?”康欣忻哭的很可怜。
薛衡罗几乎咬牙切齿,“你同我说无情无义?我倒是要问问你,我是怎么无情无义了?若不是你们做出那等混账之事,会是如今的局面吗?康欣忻,若不是你卑鄙无耻,我如今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吗?我告诉你,他有种就给我立即死了,我兴许还会亲自去吊唁他!”
薛衡罗狠狠甩开康欣忻,扬长而去。
康欣忻跌倒在地,她趴在地上哭的更伤心了。沈思弦缓缓走上前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一片,整个人倒真的是单薄了几分,还真的不如在将军府时候养的好。她哭道:“思弦,你帮帮我吧!”
沈思弦坐在石凳上,“早当初我就跟你说过这话。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你自己太贪婪了。”的确,沈磊也就那样,但看看还行,可是摆在京城里头也就不怎么够看了。
当然沈磊的家世是好的。只可惜他为人不够沉稳,也没什么才华。不过就是粗汉子一个,自然是不怎么招女子欢喜。
“可是架不住人家沈磊待你是真心的。你好好的正妻不做,偏要去给人当小妾,我原先以为你足够聪明,如今看来你确实蠢钝如猪。”
康欣忻捂着脸樱樱的哭,“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思弦,你帮帮我吧!我知道你有本事,你去南阳王府走一遭,他们看着你的面子都会对我好一些的。”
“我为什么要帮你?”沈思弦敲着石桌,觉得康欣忻简直天真的可怕,“说实在的,你同我又有几分瓜葛?你此番所作所为叫舅母和沈磊都伤透了心,我不在背后弄你就不错了,你难道还指望我会帮着你说话?”
沈思弦摇摇头,“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康欣忻,人这一生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好的坏的,都要承担。你既然有胆子做,就自然要做好承担的准备。我说的,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你瞧瞧我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康欣忻红着眼叫嚣,“我同你们都不一样!我从小就寄人篱下,我处处要小心,连半夜里想吃个宵夜都要斟酌再三,生怕惹了府里人不高兴。可是你和沈樱呢?你们什么都有,你们能够明白什么?我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想让自己堂堂正正的做人!”
“原来你说的堂堂正正就是明知道人家有了婚约还要去算计人家。到头来你得到了什么?一个妾室,一个不受宠的妾室!”
康欣忻瘫倒在地,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沈思弦也不想赶尽杀绝。她站起来,“与其想着怎么乞求衡罗郡主回头,倒不如想着怎么把你的日子过好。”
沈思弦摇着头离开了,再回到花厅里贺柔上来,“三嫂,你可不要乱跑啊!要是惹出了什么事情,丢的可是我们王府的脸!”
沈思弦才不高兴理睬她,她直接坐下喝茶。贺柔盯着她手上那串佛珠不停地看,“三嫂,那串佛珠让我瞧瞧可好?”
“不好。”沈思弦放下杯子。
贺柔大约也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拒绝自己,“三嫂,你我同为一家人,不用这么小气吧!”
“这可不一样,你哥哥是嫡子,你是一个庶女。咱们可不是同一类人,贺柔,你少来招惹我。”沈思弦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我这个人呢没什么耐心,所以你别觉着我会惯着你。”她扫了一眼身后的石清烟,后者快速撇开头。
真当她是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