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弦哈哈大笑,贺枫颇为无奈,她挽着他的手,“我这么捉弄你妹妹,你不会生气吧?”
“只要她不捉弄你就成了。”贺枫这人,本来感情就淡的很。他自己嫡亲的大哥他都爱理不理的,更别说一个不懂事的庶出妹妹了。
回去的路上清风明月一路相伴,二人始终牵着手,沈思弦走路不老实,老要蹦蹦跳跳的。连带着贺枫走路都不安生,她突然好奇道:“我发现你们家的兄弟姐妹还挺多的。”
贺枫一笑,“不是人人都像你舅父那样的。”一生只对一个人好,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难如登山。
一生只爱一人,尤其是一个男子,这一生之中要面临的you惑实在太多了。权利、美色,每一样都是能蛊惑人心的。
“我爹虽然算不上酒色之徒,但是也不会为了我母妃一人就放弃别的女人。”贺枫早就看开了这一点,“小的时候其实也看到过母亲流泪,那时候不懂。后来才明白,母妃心里很凄苦。”
沈思弦点点头,开始老老实实的走路,“我也算是有点感同身受了。我那不成器的爹也是这个德行。至少你爹还是光明正大的。可是你看我爹,他宁可偷偷的养外室。”
他停下来,双眼蕴着认真,“我们不会的。我向你保证,我除了你,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她依偎着他,“我自然是信你的。”
到了路口青瑄提着灯笼走过来,“公子,少夫人。”她朝二人行礼。
贺枫神色寡淡,“你怎么来了?”
“天黑了,奴婢担心路上不好走,这才提了灯笼过来。”青瑄急忙解释,“让奴婢在前头为公子和夫人引路吧!”
她在前头开路,沈思弦偷偷道:“其实这姑娘也挺好的,我看老这么单相思也不是回事。你这不是害人不浅嘛!”
“那你想怎么办?”贺枫拿她也是没辙。说起来也是他自己的过错,当时如果他坚持不带青瑄上路,如今也没有这些事情了。
青瑄的心思他自然是看出来了一点,“青瑄并未同王府签下卖shen契。”言下之意就是青瑄还是自由身。
“如果她愿意,我可以给她一笔钱财,让她安心离开。”
沈思弦连连摇头,笑他不懂姑娘的心思。她松开了贺枫的手,“你信不信,如果你这么说了,她愿意马上签下卖shen契。”
自由算什么?能够日日夜夜留在心爱人身边才是最要紧的,对于青瑄来说有没有钱是不是自由身根本不重要,她只是想留在贺枫跟前。
“她要是愿意走,早就走了,还等到现在?”
皇后大丧,祁庆帝难过了好一阵才振作起来。不过他的身子骨确实大不如前,有时候上朝到一半他就停下来开始咳嗽。
众人皆言祁庆帝对发妻情谊深重,在皇后走后,祁庆帝就没有再踏足后宫了,惹得一干妃嫔暗地里揪坏了不少帕子。
锦州的大旱让百姓叫苦连天。朝中颇为重视,拨下了赈灾的银子,由钦差大臣一路护送过去。这天灾人祸的也是没得有办法,急也是急不来的。
值得一提的事情是贺寒递上了折子,说是要告病去南州静养。南州是他的封地,距离京城大约有十来天的路程,不算远但也不是很近。
朝中不少人都看不懂这一点,现在祁庆帝身子不好,太子年幼,分明就是把持朝政的最好时机。睿王殿下向来狼子野心,怎地这一次居然要主动避开。
沈思弦也不明白,贺枫却只管叫她放心,“他心中自有分寸。”
“我还想着呢!莫不是霍璇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就此就歇了这份心思。”沈思弦撇撇嘴,“真叫人头疼,他一天到晚想着要造反,若真到了那一日,你说我是杀还是不杀他?”
“思弦,你有没有想过兴许贺寒更适合做这个皇帝呢?”
沈思弦一把捂住他的嘴,简直难以置信这番话会从一个太子少傅口中说出来。以贺枫的才识,往上升是迟早的事情,而立之年进入内阁身居要职根本不是难事。
祁庆帝百年之后太子登基,贺枫青云直上会成为文官第一人。可是他如今这话的意思是巴不得贺寒造反?
“思弦,你应当知道的。对于百姓来说,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她的反应贺枫早就料到了,不过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沈思弦转动手上的戒指,看着窗外,随心道:“可我一个将军,我的使命就是服从皇上。倘若真有那一日,我不可能倒戈。这是我们沈家的祖训。”
贺枫叹叹气,将她揽在怀中,“我并不希望你把那么重的担子揽在身上。”
入夏的那一ri本来是个好日子,可是承恩侯府的老侯爷走了。是前一日夜里突然走的,走的很安详,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老侯爷已经七十多了,身子骨一直还算硬朗。只是这几年为了家中不孝子的事情糙劳了不少,再加上老伴走得早,到了夜里自己一个人孤枕难眠,忧思过重,这才突然去的。
沈思弦少不得要去吊唁,毕竟承恩侯在名义上是她爷爷。
出殡那日沈思弦同贺枫都是素服前往,灵堂一片哀戚,徐家的人个个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内,哭声断断续续的,听得人难受。
沈思弦还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人,她没想到徐莹已经回来了。她下意识的去看徐莹的手腕,但见活动自如,想来伤势已经全好了
徐健望见沈思弦的目光以为她要动怒急忙站起来解释,“莹儿是半个月前才回来了的。她在家庙里生了一场病,这才接回来了。她现在性子变了不少,日后定然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沈思弦挥挥手,“罢了,想来她也知道错了,我相信经过上次的教训,她应该不会再来招惹我了。”
徐健擦擦汗,心定了不少。
沈思弦同贺枫一同上了一柱香,她大伯,如今的承恩侯朝他们鞠躬还礼。沈思弦道了一句,“节哀顺变。”
“爹前段时间还念叨你来着。其实这么多年爹真的很想你,你每回上战场他都胆战心惊。”
老侯爷待她还是有几分情谊的。如今没了,沈思弦心里也难受,果然这血缘亲情是割舍不掉的。
他们没有马上走,因为她大伯说有东西要交给她。贺枫站在外院,沈思弦则是跟着去了书房。大伯将一个樟木小箱子郑重的交到她手里,“这是你爷爷要我交给你的。”
她点点头,大伯又道:“里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回去再看吧!思弦我知道你怨恨你爹,可你身上流着的始终是徐家的血,我们至始至终都是一家人。”
其实她扪心自问过,倘若徐家真的有什么困难,她是不是就会坐视不理。
大约是不可能的,她一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即便她怨恨徐健和白妍,可是徐家有难,她还是会义不容辞。
从承恩侯府出来,贺枫先上马车,她回头望了一眼。小的时候她在这里生长,这里曾是她的家,没想到此去经年,原来已经物是人非了。
“伤心?”贺枫见她神色淡淡。
她点头,“徐家的人不hou道,可是也就只有徐健不hou道。爷爷和大伯一家待我还是很好的。”她屈膝坐着,“我还记得小时候爷爷经常抱着我,大伯还教我念书。”
过往的岁月都是一笔珍贵的回忆,埋藏在心底深处,尽管这些年她不怎么想起。可是那些事情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沈思弦靠在贺枫肩头,“我一直想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一定要把徐家比下去。”
“后来我做到了,徐家一天天没落,而我的官职比我父亲还大。我心里有一种快意,可这种快意维持不了多久。因为我没有家,人家都有爹有娘,其乐融融。可是我没有,我娘死了,我爹有了新的妻子。我觉得我自己是个多余的。”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抗拒回徐家。她不能接受,这本该是她的家,可是她却要以一个客人的身份上门。
“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可悲的是它就是事实。”沈思弦眼圈微微发,“你说有一天徐健会不会也死了?到时候我会难过吗?”
“人都有死的那一天。我也会,你也会。”贺枫扣紧她的十指,慢慢给她一点勇气。他道:“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我们做了什么?”
“如果一生虚度光阴,即使在睡梦中离去没有遭受一点痛苦,那也是没有意义的。思弦,人生酸甜苦辣,什么都经历过,才会让内心变得更强大。”
她听不懂,不过听不懂也没关系。她有贺枫,她贴着他的下巴,“对我来说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待在你身边。”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贺枫郑重道。
老承恩侯的死在京中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毕竟人死如灯灭,时间过去了也就都忘了。包括皇后的死,京中开始不再有人惋惜,连议论都很少了。
天下之大,犹如这星空,人命不过是其中一粒星辰。活着的时候光芒未必四射,死去了也未必名流千古。
毕竟活着的人是不会一直陷入悲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