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弦总算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脸色变了又变,“皇上,臣以为不妥。这贺大人终归是男子,臣是女子,这男女之间如何能共处一室。若是传出去对我们两个名声都不好听啊!”
祁庆帝低头思考,这也的确是个问题。
贺枫不慌不忙,“无事,终归我和沈将军之间是存了婚约的。再说了今日若不是沈将军,恐怕臣也不能平安回来见皇上。这京城里头,若是谁能保臣平安无虞,除了沈将军臣实在想不到旁人的。”
应羽在边上听了都恨不得给他拍手鼓掌,想住在一起就直说,还非要拧三拧四说出那么多理由来!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说的婉转又在理。
祁庆帝最后还真的答应了,沈思弦真的就差跪下来了。不过他们两个男未婚女嫁,若真的一起住在沈思弦的府邸委实不好。所以皇上找了理由,借口宫中来了刺客,沈思弦要彻查所以要住在宫中。
而贺枫身为太子少傅也须得加紧太子的学业,这几日也要留在宫中。至于应羽,则是要负责那刺客不会被人救走或是被人暗杀。
贺枫自然是不能住在后宫的,只能去东宫将就。沈思弦对外是说住在皇后的怡宁宫,但实则也是住在东宫。好在太子年幼,被皇上耳提面命一番也保证不会说漏嘴。
于是两人便一同住在了东宫的西殿。贺枫住在东面的房,她住在临近的西面,只隔了一个小花园。一旦贺枫出了什么事,他喊一嗓子她都能马上赶过去。
“日后便麻烦思弦了。”贺枫朝她作揖。
“贺枫。”她咬牙切齿,“你真是好样的!”他奶奶个熊!想她沈思弦长这么大还从未这么憋屈过!向来只有她让人家难堪,没想到今日自己会被摆了一道!
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果真是因果报应啊!
她现在只盼着赶紧将那个幕后主使找到,这样才能早早的离开东宫。到时候她一定要去求皇上收回成命,贺枫这样的人才她沈思弦委实承受不去,谁爱要谁拿去!
夜里她睡不着,叫人上了几坛子酒,自己一个人飞上屋顶去看月亮。月色正浓,可是她看过大漠的月色,觉得这京城的真是小家子气。
“思弦。”有人在底下喊她。
她低头一看,贺枫换了青涩的长衫,随意束着发,正仰头看着她。她搁下酒,从屋顶上飞下来,在他眼里却更像是仙女一般。
“贺大人,这月黑风高的你怎么不睡觉?”看着他天人之姿,她更自惭形秽,赶紧抹了一把嘴角。
贺枫温柔一笑,“思弦不是也没睡。”
她向来不会早睡,到了东宫更是睡不着。她咳了一声,“我要是睡了谁来保护你?我这人一旦入睡便同猪一样,到时候若是刺客来了,只怕我一觉睡醒你都死了。”
她说话委实逗趣,他抿着唇笑,那笑容真是好看。沈思弦都看呆了,贺枫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你可是怨我将你拉入这趟浑水里来?”
她努努嘴,没说话。贺枫又道:“我还从没上过屋顶,也不知这上面的月色和下面的月色有何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终归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她叹了一声,看见他眼里的期盼。无可奈何的走到他身边,“抓稳了。”
他同她十指紧扣,她手心里都是茧子,有些粗糙,但是很暖和。她抖了一下,也没挣开,“这样抓不稳的。”她比他矮,只能凑过去抱住他的肩膀,圈住了他,然后脚一蹬用轻功轻松上到屋顶上。
贺枫站稳了,看看下面再看看上面,“上头的月色果然更美一些。”
这些文人就喜欢这种。沈思弦摇摇头,自顾自的蹲下来,捞起一坛子酒,拍开封口,痛痛快快的灌了一口,“好酒!”
贺枫也学着她的样子坐下来,他嗅了嗅,很浓烈的酒气。他素来自律,很少会喝酒,今夜月色正好她来了兴致喝的开心,他不忍心叫她扫兴。
可是看她一口接一口,没多久那一坛子就空了。他看不下去了,压住她的手,“姑娘家的,少喝点酒。”
她一愣,倒是乐了,“贺枫,你不知道吧!在晋南或是漠北,酒是我们喝的最多的。有时候打仗赢了,庆功的时候你是没见过,那些兵蛋子一个个上来敬酒。漠北的酒最是烈,可也最是香,一口喝下去身子就暖了。”
她放下坛子,“你们京城就是精贵,这么小小一坛哪里能喝醉人。在漠北的时候那酒坛子有这么大!”她比划了一下。
大约是动作太猛了,她一下子没坐稳,直接倒在他怀里去了。酒香四溢,两个人好像都有点醉了,她仰起头,看着他的下巴,“贺枫,说句老实话。你跟了我,会很吃亏的。”
他低声笑,声音真是好听,这寂凉的夜里他抱着她,暖意遍身。贺枫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好,“你跟了我,你不会吃亏。”
她推开他,“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朝堂上那些老东西没说错,我杀人不眨眼!我见过的血比你喝过的茶都多!我杀过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你这么一个清风霁月的人,我实在配不上。”
他的眼睛很亮,比天上的星子还璀璨,“配不配得上不是由你说了算的。思弦,你没有试过,你又怎知道我们不行?”
她被噎的无话可说,贺枫已经站起来了。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站在月下,一阵风吹来,吹得他衣袂飘飘,像个要乘风归去的仙人一般!
她咽了咽口水,贺枫果真不负京城第一美男子!这样的男子真的要给她做夫君,真的不是暴殄天物吗?
他突然回头,冲她一笑,那一笑如春风拂过,温暖整个岁月。贺枫道:“思弦过来。”
她站起来,鬼使神差的一般的走过去。他伸出了手,她看着他的掌心。他的手比她大,掌心干干净净的,不像她有那么多老茧。
她看了看她,有点退缩,可是贺枫却没有给她机会。他往前垮了一步,扣住她的手直接把人带到怀里,“思弦,你在害怕什么?”
她一愣,他却抵着她的耳垂道:“我不会是你爹,你也不会是你娘,我们更不会那么悲哀。”
沈思弦什么话也说不出,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贺枫揉揉她的脑袋,“什么都不要想,乖乖等着做我的夫人就好。”
那一晚的月色实在是好,让她这种无心风花雪月的人都沉浸在其中,简直是无法自拔。
第二日起来的时辰尚早,她想了想还是拿了剑去院子里练剑。为了练剑方便,她穿了男装,头发高高束起,她练剑的时候又投入,一招一式都是英气十足。
贺枫靠在门上,没想到一大早起来就能看见这样的美景。男子大多喜欢温柔小意,喜欢那种弱不禁风的女子。他原先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可是见了沈思弦后他才觉得不是。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子,灵动、霸气,可有时候又有一点女儿家的娇媚,真是个矛盾的集合。但看在他眼里,却怎么都是好的。
沈思弦练完最后一招,身上都是汗,骤然听见拍掌声。她回过头,果然是贺枫,他冲着她笑:“都说沈将军剑术了得,果然如此。”
她将剑背在后头,擦着额上的汗水,“比不得你。不是都说贺大人出口成章,一句一诗都是价值连城。”
她伶牙俐齿他是知道的,也不同她计较,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来,递到她跟前。那帕子绣着青竹,一看就是绣功了得,沈思弦没接。
“我没那么事多,我从来不用这玩意。”这倒是实话,她的确不在身上带帕子。她觉得矫情,出了汗用袖子擦擦了事。
贺枫举起手为她擦汗,她愣住了,他却没有一点不自然,“早上风凉,出了汗再吹风最是容易病邪入体。”
她站在那里让他擦完了汗,贺枫又道:“你怎地脸这么红?可是哪里不舒服?”他反手摸摸她的额头。
沈思弦一把推开他,“我先回去沐浴更衣!贺大人自便!”她一口气跑回去,回到房里后一颗心还跳得厉害。
“废物!”她骂了自己一句,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竟然会为美色所误,真是丢死个人!
可是她捂着胸口,回想起他为自己擦汗那一幕,他笑容和煦,动作轻柔。只怕是个女子都会脸红心跳的吧!也不知,那徐莹是不是也被他这样对待过,她唉声叹气。
这贺枫真是奇怪,既然有了心仪之人,可为什么一定要娶她呢?
她沐浴更衣后出来,花厅里早就摆上了早膳。今日正好是休沐,不用上早朝,太子年幼难得睡个懒觉是以还没起来,也是只有她跟贺枫两个人用膳。
“东宫里头有个好厨子。”贺枫将面前的一叠奶黄酥推过去,“往日里太子不吃饭光吃这个都能吃好几个。”
她点点头,吃了一口果然好吃。贺枫道:“你总说漠北比京城好,可是漠北的伙食可不比京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