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凖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坚持,想想自己这万年大冰山一样的弟弟,如今也有了心仪之人。这时间过得真是快啊!贺凖微微叹气,“我倒是很期待她进门做贺家媳妇的那一天。”
快要到年关了,祁庆帝自己也有些懈怠,只要不是什么大事一般在朝会上不会耽搁太久。是以沈思弦每日里空下来的时间就多了很多,她去找沈樱玩,可来年开春就要选秀了,沈樱少不得是要学规矩的。
康氏花了大价钱给她找了一个从前在宫里当过差的老嬷嬷,老嬷嬷姓宋,十分的严厉。每日里折腾的沈樱死去活来,稍有松懈就要请出戒尺。
今日宋嬷嬷身体不适,所以沈樱难得有了一天假。她歪在塌上不肯起来,“我这几天简直过得生不如死!”
沈思弦表示同情,自己掰了一根香蕉来吃,“那康欣忻最近没找你麻烦吧!”
“麻烦倒是没有,就是比较碍眼。”沈樱爬起来,“你是不知道,这几日她总是找借口来,她惯来会装腔作势,非要跟着我一起雪规矩。嬷嬷觉得她练得比我好,好几次都说我。”
“舅母没说什么?”沈思弦问。这康欣忻的意图已经这么明显了,她不信康氏没看出来。
“我估摸着我娘应该是看出来点什么了。”沈樱爬起来,也撇了一根香蕉来吃,“好像是沈磊那个傻子,他跟我娘提了提想娶康欣忻的意思。我娘确实是疼她,可到底也比不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再说了康欣忻是聪明,可在我娘跟前还是个白痴。”
沈思弦觉得很有道理。总的来说,康欣忻应该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她看不上沈磊,一心想进宫做人上人,可是未必能如愿。康氏大约是也不会让儿子娶这种女人,所以康欣忻两边都讨不了好。
“没什么好同情的。她若是安安分分的,就算我不乐意,可是她总能嫁了沈磊。终归日后我也是要出嫁的,这将军府早晚都是她拿捏。是她自己野心太大了,思弦你瞧见没有,人还是要知足常乐的好。”沈樱把香蕉皮往碟子里一丢,往塌上一躺,“我有点怕,万一我真的进宫了怎么办?”
“怕什么?皇后娘娘那里我都说过了,到时候保准你还是能回来做你的将军府大小姐。”沈思弦也脱了鞋上塌,“其实有时候我真怀念我们小时候,那时候多无拘无束啊!”
在晋南的日子是她一生最肆意的时光,纵马奔腾,天高皇帝远,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沈樱翻了一个身,长长的叹气,“谁说不是呢!思弦,身为女子,其实世道对我们还是不公平的。男人便可以三妻四妾,可是女子只能从一而终。男儿可以建功立业,可是女子就该待在后院里相夫教子。我真羡慕你,若是可以我也想上沙场。”
大约是将军的女儿骨子里也流淌着那种骁勇的血液,沈樱比起沈磊,更加的大气,也更加的聪明,只可惜沈家这一辈已经出了一个沈磊,不需要沈樱在上战场了。
这气氛忽然一下子就落寞起来了,沈樱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不如今夜我们放肆一次吧?”
沈樱说的放肆就是去逛窑子,沈思弦简直不可思议。可是沈樱却是坚持,“又不是没逛过。想当年咱们在晋南的时候不也逛过,这京城的青/楼我还没去过呢!”
这件事说起来话长。那时候他们不知道在哪儿听说了沈磊常去青/楼,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们觉着不能叫沈磊就这么毁了。所以女扮男装去了窑子,当然那是误会一场,只不过两个人见识了那风月场所的情景,实在是毕生难忘。
沈思弦时常觉着自己已经算很胆大的女子了,然而青/楼里的窑姐儿那才叫真的大胆。穿着纱衣,连里头的肚兜都能看清,也能旁若无人的在那儿跳舞。
可是拗不过沈樱的再三哀求,沈思弦只好答应了。于是吃过饭后两人回了房里换了男装,趁着夜黑风高从后院翻墙离开了将军府。
京城里的青/楼有很多,都在那一条水月街。从街头走到街尾,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两边都是风月场所。什么醉月楼、眠花涧、清风阁……名字一个比一个充满了诗情画意,这些个地方白日里是不会开门的。一旦入了夜,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站在门口开始迎客。
沈樱穿了一身白衣,倒有几分翩翩公子哥的儒雅,她捏着扇子,“乖乖,怎么京城的青/楼这般多!”
沈思弦一身青衣,头发用同色的带子绑成一个髻,还垂下来老长的一段。她咂咂嘴,“不过你别说,这京城的窑姐儿确实更好看一些。”
她们挑了最有名的那家醉月楼,刚走到门口一股浓烈的脂粉香就袭过来,好几个姑娘蜂拥而上,将她们两个围的团团转。饶是沈思弦这样的高手一时之间也是毫无办法,这把她围成这样,她连功夫都施展不出来。
还是老、鸨的出现解救了她们,从姑娘堆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她们浑身是汗。沈思弦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这些姑娘简直太凶残了!”
沈樱点点头,那老、鸨打量了两人一眼,到底是阅人无数,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两人是姑娘。不过这也不算稀奇,估摸着是哪家闺阁千金出来见见世面。只要有银子赚,老、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两位公子面生的很,是头一回来吧!”老、鸨约有四十岁了,脸上的妆容十分浓,一下便能扯出一片褶子来。
沈樱挺直了腰板,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银锭来。那老、鸨笑的见牙不见眼,沈樱咳嗽了一声,“妈妈自管去,我们两个自己瞧瞧。”
得了钱老、鸨什么都好说,喊来了人请她们去楼上,“两位公子来的真是巧,今日夜里要拍卖千华姑娘的初/夜,届时千华姑娘会出来展示才艺,公子可以瞧一瞧,若是有兴趣还能一亲芳泽呢!”
等老、鸨走后沈思弦凑到沈樱耳边,“你倒是熟门熟路。”
沈樱横她一眼,趾高气昂的样子颇为欠揍,“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我听说这千华姑娘是他们醉月楼的头牌,之前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
“公子所言不错,千华姑娘风姿绝伦,咱们这一条街都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姑娘了。”龟公拎着茶壶凑上来,“一会千华姑娘会表演才艺,公子这个位置可是最好的。”
那龟公滔滔不绝的跟她们说了许多,说的沈樱听的也开心,于是又是大手笔的打赏。等人走后沈思弦坐下来,“我见过的美人也不算少了,这话多半都是夸大的。大抵青/楼里女子颜色都是不错的,我们到时候只管瞧瞧就成,你可千万别给我惹麻烦。”
等了片刻后底下那临时搭建的台子终于热闹起来了,老、鸨率先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红红裙顶着鸳鸯戏水喜帕的姑娘。
“怎么弄得跟成亲似得?”沈思弦张望了两眼。
“这你可就不懂了!今夜是千华姑娘的初次,谁若是拔得了头魁那可就能同千华姑娘一响贪欢,那可不就是洞房花烛。”旁边一位公子哥耐心的给沈思弦解释。
那老、鸨深知男人的心思,一直吊着不肯叫千华出来,倒是叫底下的男子个个都心急如焚。待到废话说完,千华姑娘才走出来,不过台子上又挂起了层层薄纱,千华除了红盖头,模样却还是影影绰绰的,叫人看的不仔细。
“千华献丑了。”这声音婉转动听,甭说是男子了,便是沈思弦自己都是骨头一酥。难怪旁人说温柔乡,英雄冢,这话可是半点都没说错。
千华弹了一首曲子,那音调缠缠绵绵,很是能叫人心醉。不过说到底她弹得好不好底下的男人也并不是十分关心的,毕竟他们如果真的想听曲子,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到这儿来了,直接喊个清倌就成。
一曲结束,那些男人喊得更凶了。千华姑娘重新躲到后头去,老、鸨走出来,笑的很谄媚,“各位爷不要急,咱们这就开始了!老规矩,竞价最高者得,低价三千两。”
沈思弦吐吐舌头,边上的沈樱也是十分唏嘘,“真是挥金如土啊!”外头吃不饱饭的人比比皆是,可是这些纨绔子弟在这风月场所一掷千金,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最后千华的初、夜是被一个姓李的公子得到了。这位李公子生的肥头大耳,可是出手很阔绰,一下子就花掉了一万两才抱得美人归。底下的男人有的羡慕有的生气,不过还是眼红。千华已经被送上楼去了,李公子也在诸位的道喜中跟着上去了。
热闹也看完了,沈思弦觉着该回去了。沈樱去忽然内急,沈思弦便在大堂等她,然而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人。她心中奇怪,只得自己去后院寻人。结果一到后院就瞧见沈樱同一个男人打的难舍难分,沈樱的功夫也是沈祺手把手教的,虽说不如沈思弦,但也还是凑合的,可是现在她每一招都被那男子压制。
沈思弦不做他想赶紧上去隔开两人,她一脚踹过去,那男人往后一退。沈思弦让沈樱躲开,自己面对那人,“你不是大齐人?”
这男人生的人高马大,眉眼轮廓与大齐人都很不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有隐约的蓝色。她收了拳头,“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