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不出现,你又打算怎么做?”贺寒抬起头,似笑非笑,“贺枫,我早就说过的。沈思弦是你唯一的软肋,如今这根软肋世人皆知,你拿什么护她一生一世?”
贺寒是前日夜里才赶回京城的,自然是偷偷摸摸的。贺枫今早得知的消息,这才过来了,“若是叫皇上发现了,你恐怕难以自保。”
贺寒无所谓,“皇兄性情大变,如今怕是没有时间来管我了。”贺寒手底下的暗卫个个了得,他虽然不在京城,可是京城的消息日日都有人传过来。
“贺枫,你现在只有一条路。”贺寒面无表情,“娶了伽罗。乌宛的势力并不算很大,但是聊胜于无。一旦你娶了她,或许就能把乌宛争取过来。”
贺枫纹丝不动,他道:“用我同思弦的一生一世作为代价?贺寒,你不觉得你们都太残忍了吗?”
贺寒失笑,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贺枫这个人竟也是如此的天真,“你难道忘了?生在我们这样的权贵人家,是没有资格讲究情爱的。你去看看,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的婚事有那一桩是两情相悦的。即便有,也不过是那么一两个运气好的。”
“贺枫,皇兄的圣旨很快就会下来。你没有办法的。”贺寒一针见血的指出来,“贺枫,现在的你并没有只手遮天的本领。我也没有,因为你我都明白,现在并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不想当皇帝的王爷不是好王爷,但是古往今来并不是每一次造反都能成功的。为什么呢?因为要造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贺寒轻松的落下一子,贺枫今日心神不宁,如今他的白子已经全部被黑子包围,已是无路可退了。贺寒抬头看他,“认命吧!”
贺枫一拂衣袖,整个棋盘都被他打乱。他愤怒不已,“我不认命!如果我认命,思弦要怎么办?我答应过她的,此生除了她绝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你分明自己也受过那样的苦楚,为何还要来逼我?”
“你有没有想过置之死地而后生。贺枫,委屈是一时的。如果你现在不妥协,往后你和沈思弦之间还有很多艰难。”
贺枫不说话,贺寒的耐心已经用完了,“我话就说到这里,要怎么做看你自己。你大哥的事情,这一次我和你父王联手压下来。但是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伽罗是一枚好棋子,皇上企图用她来监视你。不如你反过来,收服这枚棋子。”
临走前贺寒叫住贺枫,犹豫再三,“她……还好吗?”
他问的是沈樱。贺枫冷笑一声,冷峻如睿王,到底也是有自己软肋的人,只可惜当局者迷。贺枫扯了扯嘴角,“惜贵嫔一切安好,不过皇上最近新宠幸了几个美人,已经很久没去贵嫔娘娘宫中了。想来娘娘应该过得挺孤单寂寞的。”
成功的看见贺寒变了脸色,贺枫有种报复后的快意。
贺寒果真气结,抄起手边的棋盒就要砸过去。贺枫走的快,盒子没砸中。贺寒越发的生气,他是偷偷回京的,本该马上就走,但是那个小女人他放心不下。
沈思弦起来后随意用了一点膳食,本来想回去继续睡觉。结果王妃却让她过去,她隐隐约约猜到了是为了什么。
王妃让人在亭子里摆案桌,上头已经沏好了茶,摆上了精致的糕点。王妃先坐下,让所有人都下去,“此处也没有旁人,你我婆媳也不是外人,坐下吧!”
沈思弦点点头,坐在王妃对面。王妃道:“这是用清晨露水泡的花茶,女子多饮能养颜美容。”
她老老实实的喝了一口,除了特别甜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为了不让王妃生气,沈思弦还是很自觉地道:“的确有股花香,娘果然是会享受。”
王妃哀哀的叹了口气,“昨晚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既然问了,沈思弦也不打算阳奉阴违,“母妃,那儿媳就老实说了。儿媳从没打算要跟旁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贺枫也是这样想的,我同他是真心相爱的,旁人无法插足,也不能插足。”
王妃深深地凝视着沈思弦,看的沈思弦心里都发毛了,她以为王妃肯定要生气的。毕竟像王妃这样贤惠的女子是不会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个错误,像她这样的女子在王妃眼里肯定是个异类。
然而王妃并没有责怪她,“你比我勇敢的多。”王妃微微笑了,“从前我总觉得你百般不好,也弄不明白为何枫儿独独对你念念不忘,毕竟在我看来京城之中哪一家贵女挑出来都比你好上许多倍。”
这话说的沈思弦很是羞愧,她垂下脑袋,“儿媳知道。比起旁人,儿媳实在差劲。”她除了会杀敌带兵,好像也就真的什么都不会了。
可是贺枫不一样,他是京城最好的男子。想嫁给他的姑娘能从城南排到城北,偏偏就成了她。在外人看来,分明是沈思弦捡了一个大便宜。
王妃摇摇头,“枫儿的眼光一向是独特的。你同旁的女子都不一样,旁的女子那般性格很常见,可是你这样的天底下却是少的可怜。”
“母妃,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沈思弦是个直性子,她不笨,王妃给她一直戴高帽子必然是有所图的。
“既然这样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思弦,我希望你能劝服贺枫娶伽罗。”王妃喝了一口花茶,“这件事只有这样做了,对谁才都好。”
沈思弦愣在当场,“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夫君要同旁人分享?”
“思弦,在这个世道上不是每一件事情都需要被明白。你还不懂吗?皇上要贺枫娶伽罗,不管贺枫是不是喜欢她,他都只能娶。”王妃静静的瞧着她的眸子,过了许久才道:“美人在骨不在皮,思弦,你生了一副好骨相,引得无数英雄竞折腰。”
贺枫回来的时候发现沈思弦不在他们院子里,他一时好奇。青瑄道:“夫人在湖边的水榭中。”
贺枫朝她颔首,自己出了院门前往水榭。此时的水榭已经没有了王妃,沈思弦靠着柱子一心看着湖面,贺枫姗姗而来,“怎么今日这般好的兴致?”
她这个人一向粗糙,惯来不喜欢看花看水,今日倒是难得肯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
“你瞧。”她指着湖面上的两只鸳鸯,羡慕不已,“我想起一句诗来,不羡鸳鸯不羡仙。”
贺枫在她身后坐下,沈思弦缓缓道:“晋南没有这个东西,我离开京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说实话我其实挺讨厌这个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多傻呀!当神仙多好,吃穿不尽,长生不老。可是爱情这个东西,是会伤人的。”
到了这个时候沈思弦方才能理解她娘当年的那种无奈。都说女子要三从四德,决不可妒忌。可是同旁人分享同一个丈夫,说不妒忌,那是假的。
“贺枫,有的人也会有看够的那一天,你说我们会吗?”她侧过头,“两两相厌,真到了那一天,你我如今的恩爱都成了笑话。”
贺枫察觉到她今日与往日的不同,“怎么了?”
沈思弦摇头,“只是有些心里憋闷罢了。你的事情结束了?”
贺枫颔首,“你不要多想,总能有个好结局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沈思弦笑笑,打小她就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凡事有了困难便想着要逃避。娘亲便会拿这句话啦激励她,她偶尔能听得进去,后来长大了当了将军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她便会时常的念叨这句诗。
可是她现在明白了,世上有很多路是没有出口的。
沈樱派人来请她进宫,沈思弦只能离开王府。兰溪宫内沈樱穿着简单的常服,“我瞧你这气色不大好啊!”
沈思弦脸上没什么笑容,她在沈樱对面坐下。悦儿端茶送水后就下去了,沈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咱们两个到底是不是命不好,在感情上格外的不顺畅。”
“谁说不是呢!今日贺枫的娘找我谈过了,她希望我能劝贺枫娶了伽罗。”
沈樱一点也不意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王权贵族,本就没有感情可言。”沈樱给她斟茶,“贺枫是怎么想的?”
沈思弦摇头,“我没有跟他说。我相信贺枫,只是皇上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我?”
还能为了什么?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一个情字。沈樱无奈的笑言:“这天底下,甭管是谁,天王老子也好,一旦碰上了这情爱就如同碰上了毒酒。酒虽毒,但是那酒也是格外的甜美。叫人爱不释手,却也望而生畏。”
“我总觉得你进宫之后变了很多。”沈思弦看着她,“你瞧瞧,你这脸上的笑容多牵强。阿樱,到了这时候你还是不后悔吗?”
“若我说后悔又能如何?你我一起长大,小时候爹爹教的最多的就是勇往直前,不要退缩,因为人是不能后悔的。”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明知飞蛾扑火,可也不愿不要这个机会。
“我在这宫里,偶尔还能见见他。”沈樱说的很落寞,“可是如果我没有进宫,我拿什么身份去见他?思弦,所以啊,先爱上的那个人注定要吃很多的苦。”
她在兰溪宫坐了个把时辰就离开了,在御花园里撞见祁庆帝带着新晋的小妃子在打情骂俏。那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眼间都是少女的青涩,可是偏偏已经梳作妇人头,举手投足都是一种讨好的姿态。
而祁庆帝的年轻足足大出她一轮。天家有什么好,为何女子都愿意将大好的青春浪费在这里。
荣华富贵,真的就有那么重要。
祁庆帝一抬头蓦然看见了远处的沈思弦,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怀里的小妃子还不知情,还在同他打闹说笑。祁庆帝一松手,直接将人推开,那小妃子没站稳跌倒地上。揉着胳膊撒娇,“皇上弄疼臣妾了,臣妾再不要理睬皇上了。”
这本是女儿家的娇羞,然而祁庆帝并不领情,神色淡漠,“既然如此你去冷宫吧!”
小妃子脸都吓白了,跪在地上讨饶,“是臣妾错了,请皇上原谅!”
祁庆帝不为所动,“这是做什么?朕不过是成全你的念头罢了!来人,打入冷宫,永不复出!”
小妃子喊着皇上饶命被一路拖着走远,沈思弦叹着气上前,“见过皇上。”
“免礼,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