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不会那么痛快的答应。沈思弦对现在这种局面已经深深无力,她试图跟贺枫讲道理,“我的性子你多少是知道点的。贺枫,我一旦做了决定,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他知道,可是舍不得。贺枫颤抖着手拉住她,一向请贵犹如天上白云的澄郡王府三公子此时声音哽咽,他不敢松手,怕一松手她就走了。
“思弦,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她心里一抖,却还是拂开了他的手,“可惜我不想要了。”她见惯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战场上每一天都在死人,所以起先皇上下旨赐婚她是不愿意的。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沈思弦不能后悔过去,但是也不会将就着过下去。她硬着心肠不去看贺枫,“公主金枝玉叶,身份高贵,理应是嫡妻。”
今日怕是不能拿到和离书了。沈思弦不欲再与他们多浪费口舌,“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来。”
澄郡王本来正头疼着呢!他起先觉着自己是个痴情种子,女人一堆,可是自己儿子也是厉害啊!这两个女人都闹到跟前了,这要是自己非得扒掉一层皮不可。
所以一听沈思弦要走,澄郡王求之不得,也顾不上摆谱了。但是伽罗没那么好糊弄,她拽住沈思弦的手腕,“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思弦,你是觉得我不配嫁进来?”
“你想多了,你是公主,要说不配,那个人也应该是我才对。”沈思弦面色苍白,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小日子格外的疼。
她不想在王府里倒下去,一直都是在强撑。可是伽罗不依不饶,最后竟是用力将她一推,沈思弦倒在地上,小腹疼得更厉害了。
“沈思弦,你少跟我装柔弱!”伽罗以为她是装的,一点羞愧都没有,“我是乌宛的公主,我嫁进来本该是嫡妻的。只是给你留了几分情面,如今让你做平妻已经很给你们沈家面子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贺枫推开伽罗,他看着有暗红色的血从沈思弦腿间溢出来。那一瞬间贺枫的心都揪起来了,他将沈思弦抱在怀中,她仰着头,手上都是血,这一刻沈思弦大约也是明白了什么。
她好像有了贺枫的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澄郡王是见过这种场面的,当下怒吼,“还不快去请太医!”
贺枫抱起沈思弦往院子里去,伽罗拦在他们中间,她双手无力的交错在一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虽然任性,可是良心却没有那么坏。
贺枫并没有看她,也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直接抱着沈思弦擦过伽罗的身边。伽罗小脸白了又白,她跺着脚,头一次觉得后悔。
贺枫是她看上的,她从小就不喜欢乌宛那些粗糙的汉子。她发誓一定要找个最好的,所以父王说要让她去大齐和亲的时候她没有拒绝,比起乌宛的男子,贺枫简直就是天上的明月。
可是这轮明月不喜欢她。
澄郡王想着自己的孙子可能已经没有了,心里又开始憋着火。他本来也就不大喜欢伽罗,要是没这个女人,这家里哪里会弄得一团糟。
“公主还是先回去吧!”澄郡王急着要过去,也不过多看伽罗。
康氏被王妃请去吃茶,康氏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知道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是深情的。贺枫会有别的女人康氏是想过的,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思弦会生气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件事原就是我们的错,皇命不可违是实话,但是欺瞒思弦也确实不妥当。”
王妃说的情真意切,康氏的面色没有那么难看了。王妃又道:“说句不好听的,世上男子皆薄幸。亲家母看我便知道了,外表瞧着光鲜亮丽,可其实过得什么日子也只有我自己知道了。”
澄郡王虽然不是那等美色误事的人,但是他有的女人却也不少了。这男子未必都像沈琪那样,康氏也知道这个道理。
“我自己的儿子我心里清楚。倘若不是皇命难违抗,他是绝对不会委屈了思弦的。他对思弦的情谊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世事无常,谁能大的过皇上去?”王妃知道康氏不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她把利害关系说明白了,只盼望着康氏能劝劝沈思弦。
康氏叹叹气,“思弦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性子倔强,眼里揉不得沙子。姑爷这事做的不地道,恐怕要她回心转意实在是难。”
“再难也总比看着他们分开强吧!亲家,思弦这件事,我们都有愧,日后定然会加倍补偿了她。说到底这女子图的就是丈夫的爱怜,贺枫日后只会更疼她爱她,伽罗不过是个摆设,在名分上思弦也终归是嫡妻。”王妃拉过康氏的手,“你再想想,就算是和离了。思弦日后呢?她一辈子不嫁人了?以她性子保不准真的去了边疆漠北之地,黄土朝天的,你希望她再过那种刀尖舔血的日子吗?”
这句话说到了康氏心坎里。沈氏临终前拉着康氏的手,长嫂为母,康氏一边掉眼泪一边赌咒发誓,说了一定会好好看顾沈思弦。沈氏才放心的合上了眼睛,后来沈思弦上战场康氏日日夜夜的担心,生怕沈思弦出了好歹她要怎么跟沈氏交待。
“我同你说句老实话,头开始我确实不大喜欢思弦,她过于好强,女子本该柔情似水,该软的时候还是要柔弱些。”不过后来成婚之后王妃倒是对沈思弦改观不少,“她同别的女子不一样,一点也不娇气,虽然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我愿意教她。”
王妃又给康氏加了一剂猛药,“亲家,我答应你。不管伽罗如何,思弦永远都是我王府的三少夫人。我绝不会让伽罗越过了她去!”
康氏没说话,她也犹豫的很。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婢女急急忙忙的冲进来,“王妃,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情这般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王妃身边的嬷嬷眉头一皱,“没看见将军夫人在此,这般莽撞,规矩没学好?”
婢女跪下磕了一个头,“王妃饶命,实在是事情要紧。少夫人她怕是要小产了!”
王妃和康氏也没反应过来这个少夫人是谁,婢女又焦急道:“三公子已经把人抱回去了,这太医马上就来了。王爷特意叫奴婢来请王妃……”
这一下王妃和康氏算是彻底醒悟了,康氏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还好王妃及时的拉住她,康氏慢慢稳住,“我可怜的思弦!”
沈思弦躺在床上,雪魄和冰魄都守在两边。贺枫被拦在外头,太医搁着帘子把了脉,而后才收回了手。
“太医,我家姑娘怎么样了?”冰魄着急的问。
“夫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不过夫人动了胎气,才会导致见红。这孩子虽说是保住了,但是夫人日后须得用心调养,且要在床上安心躺个把月,这孩子怕是才能安然。”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雪魄擦擦眼睛,去看床上的沈思弦,她面色雪白闭着眼睛躺着。雪魄心酸,她家姑娘何曾有这样孱弱的时刻。
太医出去给澄郡王和贺枫回话,王妃携着康氏也来了。几个人一听孩子还在都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是又听太医说这孩子的情况有些危险随时可能掉他们的表情又不大好了。
太医这个职业其实也是很神奇,这内宅的事情多少还是晓得一些。但是看破却不说破也是一门本事。
沈思弦这一胎不大好,再加上情绪激动,这么大闹一场,孩子能不能保住确实是个大问题。
但也不是绝对的,倘若沈思弦日后安心养胎,情绪平稳,兴许这孩子还是能生下来的。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自然都听得懂太医的弦外之音。澄郡王陪着笑喊人去拿赏赐来,他自己则是亲自把太医送出房。
康氏丢下王妃自己先进去,她坐在沈思弦床边,“思弦,你现在还想和离吗?”
沈思弦的手搁在小腹上,她此刻心乱如麻。这孩子来的一点都不是时候,她同贺枫之间已经有了嫌隙,如何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思弦,舅母不逼你,你自己想。”康氏爱怜的摸摸她的脸,“你是想在王府养胎还是要跟着舅母回将军府。”
“我要回将军府。”沈思弦轻轻开口,她不能留在王府。整日面对贺枫,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康氏点点头,这时候让他们分开,让沈思弦静下心来想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妃也进来了,身后还跟着贺枫。沈思弦不看他,康氏站起来道:“王妃,我想带思弦回去安胎。”
王妃没拒绝,府里现在有伽罗,要是沈思弦住着,指不定两个人要怎么大打出手。沈思弦现在不比往日,万一孩子出了事情,她跟贺枫可就真的完了。
康氏和王妃暂时都出去了,雪魄和冰魄也低着头下去。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贺枫忍不住了,“我知道你心里埋怨我。思弦,但你不能质疑我对你的爱。”
若贺枫不爱她,沈思弦大抵也是不信的。他会娶伽罗的原因沈思弦也明白,可是她不能接受他算计她。
“你是不是以为有了孩子,我就不会跟你和离了?”沈思弦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心有不忍,她轻声道:“倘若我打定主意不要这个孩子呢?”
贺枫身躯一震,他放眼望去,她眼眸清澈并不像在胡说。贺枫不敢想了,他不管不顾的抓住她的手,“思弦,你打我骂我,我都认了。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是你我的孩子,你当真这般狠心?”
她把手抽出来,“贺枫,若是我同你继续在一起,你知道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的夫妻吗?”
貌合神离。
“就像当年我爹和我娘一样。其实若是我娘没有那么果决,左右那白氏进门也只是个妾。在我娘跟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但我娘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你也明白的,我并不喜欢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夫君。皇命难违,我不为难你,我们好聚好散。”
“思弦,伽罗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妻子。”他心中充满恐惧,好似她随时都会离开自己一样。可是睿王同他说的那些计划,他不能说出来。
“思弦,我只会有你一个妻子。你信我一回,终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