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皇上如今回去了,这些人可要如何处置啊?”
至始至终都未开过口的霍家家主拱手送了皇上出去,随后便转身对上了宋清桓的父亲。
霍大人和霍司远完全是两个极端,霍大人长相粗犷,又人高马大的,霍司远往他身边一站就跟护城河旁的杨柳似的。可就是这柳条似的人,心里却装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谋诡计。
“皇上虽未言明此事究竟要如何处置,却也还了我儿和那焕山的清白,至于小霍大人……”
宋父看了看霍司远,眼神微妙,“皇上也说了不信他会是如此阴险狡诈之人。”
又指了指晕厥了的冬生,“此人试图谋害皇上,就先押入大牢,待皇上处决。至于其他人,那就随便处置了。霍大人觉得如何?”
这一场事情下来,除了死了个朱达昌,害得清水镇民不聊生,霍家和宋家,竟连半点损失都没有。
“既然这焕山是无罪的,一直这样拷着也不好看。还是让人把这些枷锁给他卸下来吧。”
宋清桓的父亲看了看焕山一身的镣铐,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可是这次却对焕山太关注了。可是焕山身上,又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如此关注的?
宋清桓看着自己的父亲,他越关注焕山,他心中不好的念头就越发加重。
“即便焕山没有做杀害朝廷命官的事,可他到底也是个土匪。宋大人这样安排……未免有些偏颇了吧。”
霍大人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个朱达昌搭上命都没能陷害成功的人,暗道一声此人命大。
“父亲,既然皇上还没对此人做出决断,那便听宋大人的话,先放了这人。有宋清桓大人在此,这焕山怕也跑不了哪里去。”
霍司远含笑说出这番话来,从一开始他的脸上就挂着笑,即便是刚刚朱达昌被杀,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消融半分。
霍司远赔了一个朱达昌进去都要把焕山给拉进京城这局浑水离开,究竟打了什么主意?即便他是霍司远的父亲,如今也越发看不懂他的心思了……
宋清桓看着霍司远,他怎会替焕山说话?他心中不安的念头越发浓重。
这件事看似是针对宋家,可是最后却把焕山拉进了这盘棋局……
“既然如此,那就由宋大人安排吧。”
徐靖安皱着眉头看着朝堂上分庭抗礼如今却达成共识的两人,心里像是堵着一块石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多谢父亲,只是……冬生身上被种上的蛊还未解,若是此时将他下狱……”
“他想谋害皇上,难不成你还要包庇他?更何况,对焕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若是再如此轻易放过此等暴民,又要将我大安律法至于何处?”
冬生之前确确实实是朝皇帝冲去的,可是那个操纵麒麟蛊的铃铛明明被徐靖安紧紧攥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为何冬生会突然暴起,竟冲皇上冲了过去……而那个时机,又正好是朱达昌要告发霍司远什么事情的时候。朱达昌分明就是霍司远的人,那这个麒麟蛊和霍司远定然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儿子鲁莽了……”
宋清桓拱手俯身冲宋父行了礼,等起身屙时候面色冷淡,目光并未落在宋父身上。
“即便不能释放冬生,那也请父亲安排太医去医治,他身上的麒麟蛊是苗疆之物,到底是什么人种在他身上的,这件事始终要从冬生身上下手。”
宋清桓说这话时始终看着霍司远,即便他看不清楚霍司远的神色,却也能感受到霍司远也正在看着他。
宋父闻言,眼睛在霍家父子身上来回扫视了几眼,故作大方的问道:“不知霍大人怎么想?这件事若是不能解释清楚,难免也会弄得人心惶惶的。”
“小宋大人都这么说了,我这做伯父的若不应允,难免显得我刻薄了。这人到底也是宋侄当差多年镇子里的镇民,有感情也是难免的。虽不能像给焕山求情那样把冬生也给放了,但总也不能太让人受委屈了。”
霍大人的话看似大方,实则尖酸刻薄,字字句句都在说宋清桓有心包庇冬生。要只是单纯的包庇冬生也就罢了,可偏偏冬生刚才竟要刺杀皇帝,还当着满朝命官的面活活咬死了朱达昌。按照大安的律法,是要株连九族的。
“既然如此,便麻烦父亲了。”
宋清桓像是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冲宋父行了个礼。
“既然皇上也回宫了,霍大人,咱们也该出宫了。”
宋父看了看满殿的狼藉,又看了看几乎已经流干了血的朱达昌,面目冷淡,连半点起伏都没有。
也不知道霍司远从哪儿弄来这么个蠢货,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蠢货本就不该活在这是世上。
“既如此,霍某就告辞了,宋大人慢走。”
霍司远跟在霍大人身后,即便再怎么注意小心,那微跛的右脚还是藏不住。他看着宋清桓和焕山,经过朱达昌身边时却连半个眼神都不曾停留在他身上。
宋清桓回来了,那他便有的玩了。
“若是焕山没有地方可去,那你先带他回府上便是。”
霍家父子走后,宋清桓等人也跟着走了出去,宋父看着焕山说出了这一句话来,可是看着焕山的眼神却十分微妙,让他感觉很是不舒服,可是看在此人是宋清桓父亲的份上强忍了下来。
宋清桓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对焕山施以援手,更何况……宋家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回去,更别说把焕山也带回去了。
“焕山的身份尴尬,还是不要让父亲费心了,免得在朝堂上又传出什么话来。至于焕山……”
宋清桓停下了步子,转身走到后面的徐靖安跟前,“怕是要麻烦靖安了。
焕山的性子本就十分对徐靖安的胃口,再加上驸马府现在除了他的父亲,根本就没什么人,多焕山一个也不多。更何况他是皇帝的亲表弟,别人也不敢编排到他身上。
“清桓若是放心,我定然不会拒绝。”
宋父见宋清桓如此安排,眼睛又在焕山身上上下看了看,再看到宋清桓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就消失了。
“既然你要如此安排,便随你吧。”
驸马府离宋家的宅子不远,不过就一条街的距离。宋清桓没跟着回宋家,倒是先把焕山给送到驸马府去了。
公主过世后,驸马府就没了女主人,府里虽被丫鬟仆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但是瞧着也没什么人气儿。
“府里旁的不多,空房间倒是挺多的。你就安心让焕山在我这儿住着。”
徐靖安喊来一个丫鬟,让她去把西厢收拾出来。
“至于关于焕山的事情……我总得问问你。”
这件事根本没有解决好,他还有无数的问题想知道,在宫里有些事情他不好问,等把焕山安置好了,他怎么也得问清楚了。这件事不仅牵扯到宋清桓和朝廷,那与这件事有关的冬生还有他身上的麒麟蛊也必须查清楚。
“寻个机会,我会把事情再原原本本的与你说清楚。”
宋清桓无奈的笑了笑,捏了捏眉心。徐靖安看到宋清桓满脸的疲惫,便也不再多说了,又看了看因为渗血已经把囚服染红的焕山,开口道:“我让人带你去西厢,我去给焕山请大夫。”
“劳烦你了,我今日怕是不得空去给伯父请安,明日一定登门告罪。”
“你我多年交情,父亲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徐靖安拍了拍宋清桓的肩笑了一声,又冲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焕山拱了拱手,喊来个下人,自己便出府请大夫去了。
“宋少爷,就是这儿了。”
“劳烦你去帮我买几身衣裳回来——这位公子穿的。”
宋清桓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递到了下人手里,焕山这一身囚服的,在靖安府中也有些太失礼了。
“哎,小的先去给这些公子备热水,衣裳待会儿就给您送来。”
那下人欢欢喜喜的接过银子就出了门。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宋清桓和焕山二人。
“你与徐……徐靖安?你与他有很好的交情么?”
那下人一走,焕山就一把搂住了宋清桓的腰,也不顾自己后背的伤,把人直接拉到了自己跟前,脸凑到了宋清桓跟前,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盯着那张清俊的脸,像是要看出朵花来。
宋清桓没料到焕山会突然来这一遭,先是愣了愣,又看着焕山一本正经的模样,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我问你话呢。”
焕山一把捏住了宋清桓的嘴,让素来清冷孤傲的宋大人竟没防备下意识的就撅起了嘴。
“混账玩意儿。”
宋清桓愈发忍不住发笑,一把挥开了焕山的手,在殿中绷了许久的脸如今在焕山面前一刻也忍不了,见焕山耳根子发红,忍不住附在他耳边轻声笑着说道:“你竟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