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山上次为了救糖葫芦伤了手,这事儿被糖葫芦父母知道后,愣是不顾焕山和宋清桓的劝阻,把糖葫芦屁股给打开了花。
倒也算是让这群孩子们长了记性,这一段时间里都还乖巧安分。连最不受管教的春卷也没犯事了。
焕山手上还缠着绷带,只是右手的绷带比左手的肿了一倍都还多,看着委实滑稽。
那日他不过问了宋清桓一句为什么,没想到他居然就撂挑子不干了,给他左手上完药缠好绷带就把东西一股脑全塞他怀里,把他推出了门。他又不想让寨子里其他兄弟给他上药,自己硬是僵着左手把右手的药给上了,还缠了绷带。结果就成了这副模样。
焕山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拿着宋清桓塞给他的药瓶一直盯着看。也不晓得他保持这个姿势有多久了。
他原本只是逗弄的意思,可是宋清桓反应竟这般大……
“寨主,刘镇长找您了。”
就在焕山拿着药瓶发愣的时候,屋外走进来一人,和二虎倒是长得有些相似。
“刘镇长来做什么?”
焕山闻言,皱了皱眉头,把手中的药瓶放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来。
难不成,又是为了宋清桓?
“大虎,你把刘镇长带进来,记得小心一些,莫让宋……他看见了。”
焕山起身回了里屋,把右手的绷带扯了下来,他刚刚那样实在不适合见人。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一轻一重两个人的脚步声来,他理了理自己的衣着,从里屋走了出去。
那名为大虎的人带了个白须老爷子回来,许是上了年纪,老爷子的背有些佝偻,但精神头还是很足的,只是脸上却有些化不开的忧愁之色。
若是冬青见到了,只怕是要惊叫出声。
“刘镇长,上黑风寨可有什么事?”
焕山示意大虎扶刘镇长坐下,自己也坐到了上方,收起了一贯不着调的模样。
“寨主……您可得帮帮我们的镇子啊。”
刘镇长声音嘶哑,开口就是求人的话。听得焕山皱了眉头,倒不是因为他不肯帮忙,而是他晓得刘镇长不是个爱麻烦旁人的,这次亲自上山又这样直接的向他求救,只怕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
“刘镇长,到底发生了何事?”
“寨主,不知……宋大人是否还在您这黑风寨里?”
焕山闻言,心头一震,难不成刘镇长今日求助之事,与宋清桓有关?
“自宋大人接到回京圣旨后,我们镇子里的人都十分不舍,我才腆着一张老脸求寨主帮我们把宋大人绑了,想要吓他一吓。本以为这样,宋大人就不会回京,皇上也不会派新知县上任,可是……”
刘镇长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他们想得太简单了,他们的本意原是想让焕山把宋清桓绑了,好吓他一吓,让他没有这个胆子再回京。然后再让焕山故意出一点漏洞,好让宋大人他们逃下山来。这方圆几十里,宋大人最熟悉的地方就是清水镇,一旦从匪窝里逃出来,定然是先回镇子。这样一耽误,定然就误了回京的时日。况且在他们看来,宋大人也不想回京。说不定宋大人就这样继续留在清水镇了。
可是到底他们见识少,不晓得皇上早早就派了新官员。那新知县不光样貌及不上宋大人的万分之一,就连为官做派也万万比不上宋大人。
“那新知县一到我们镇子,就要求我们给他摆什么接风宴。我们本就不是什么富裕镇子,宋大人当知县的那几年,我们也虽存了一些积蓄,可是也耐不住那新知县这般败啊!”
刘镇长一边说一边捏紧了拳头,似乎还没说到最最令人愤怒的地方。
宋清桓今日总觉得身上有些不舒坦,不知道是不是倒春寒的缘故,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可他的药,连带着他的包袱在上次就全塞给了焕山。
宋清桓左手握拳抵着鼻尖,低声咳了几下,嗓子也痛得厉害,应该是不小心受了风寒。
宋清桓叹了口气,这几日他总是躲着焕山,可现在也得自己跑到他面前去问药了。
那包袱里还有朝廷的公文,是丢不得的,他总得去拿回来。
宋清桓想了半天,撑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身子出了屋,朝焕山那里走了去。
“那新知县是个脑满肠肥的,来了几日就逼着我们给他摆了几日的宴席,还非要让我们去给他找舞女助兴!”
刘镇长说到这里,气得满脸通红,狠狠得咳了几声,“我们穷乡僻壤的,哪里有舞女!他居然就派他的师爷在我们镇子里找了十多个长得好的姑娘,全都抢进了他的府里!还说什么,要亲自调教。这都是什么孽啊!作孽啊!”
刘镇长越说越气,一口气哽在喉间,差点上不来,他身后的大虎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了刘镇长后背,才叫他顺过气来。
刘镇长抹了一把泪,“被那新知县抢去的姑娘里有个叫月娘的,是冬生未过门的媳妇儿,冬生一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拿了一把锄头,冲进了衙门说要找那新知县的麻烦,可是那衙门里全是那狗官的人,冬生刚刚进去就被拿下了。那狗官还以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把冬生也给抓了起来。寨主,现在可怎么是好啊!我……小老儿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刘镇长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他年纪已经大了,本来以为能够安享晚年,可是现在出了这种事,他们这个镇子要怎么办才好啊。
“狗官!”
焕山听完刘镇长的话,脸色一片漆黑,右手死死攥紧了拳头,猛地一拳就砸在了桌上。桌上放着的药瓶被震得倒了下来,咕噜噜差点滚了下去,被焕山一把接住,攥在了手里。
冬生他认识,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清水镇的人,与他也算是有过过命的交情。冬生还曾经告诉过他,和月娘成亲那日,会请他去喝喜酒。不过数月未见,他们竟被欺凌成这般模样!
“那个狗官现在在何处?”
焕山从椅子上猛的起身,往日里的轻浮与不着调在此时消失得干干净净,还真有了几分一寨之主的模样。
“寨主,你……”
“焕山寨主真是本事,难不成又想跟绑我一样,把那新知县也绑了?还是说,干脆就地正法,全了您的义气!”
屋子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宋清桓一脸寒霜,双手紧紧的攥着,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可是散逸出来的那些却还是让焕山心中震惊,看着眼前之人说不出话来。
“寨主素来不是最能说会道的吗?怎么如今跟哑巴似了?”
宋清桓冷笑一声,紧紧攥着的双手骨节泛白,嘴唇也有些苍白。
“宋清桓,你……”
焕山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宋清桓的名字,可是接下来的话怎么也出不了口了。
“宋大人,小民参见大人。”
刘镇长也被突然闯进来的宋清桓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见宋清桓脸色不对,连忙就要行礼。
“刘镇长无需这般礼节待我,我已经卸任,不是清水镇的知县,现在不过是被绑进土匪窝的俘虏,受不起你的礼。”
宋清桓对着刘镇长话语里没有对着焕山那般不好听,但也委实好听不到何处。
他自从来到清水镇,所做之事皆可做到问心无愧,上对得起青天,下对得起百姓。可是就是他处处维护的百姓,竟联合了一群贼匪,将他绑来了山上。
宋清桓心中只觉得难受愤怒,却不知道这情绪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被欺骗,或者说……是因为骗他的人,是焕山。
“宋大人息怒……此事,此事确是小老儿的不对,可是现在……还请宋大人看在这几年的情分上,再帮帮我们吧!”
刘镇长听到宋清桓的话,知晓他心中有气,也知道当初他们的想法是多么愚蠢又不切实际。可是现在他实在没了办法,只能求焕山和宋清桓,求他们帮帮清水镇的镇民。
宋清桓脸色不见半点缓和,也不想在和焕山有其他的交谈,连一个眼角余光也不肯给他。
“你说的事我自会想办法,这是朝廷的事,就不要劳烦旁人费心了。”
宋清桓嘴里的“旁人”听了这话,目光闪了闪,抬头深深的看了宋清桓一眼,却并没有开口替自己辩解一二。
“宋大人……”
“此事我自有我的办法,还请刘镇长帮我给寨主说一声,让我随你下山回镇子。”
焕山原本一言不发,可是一听到宋清桓开口要只身一人去那找那狗官,眉头猛地皱在了一块儿,想也没有多想,当即开口道:“不准!”
他走到宋清桓身旁,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哪里及得上匪窝危险?”
宋清桓嘲弄的笑着看向焕山。
即便他知道焕山当初绑了他上山并非他嘴中欣赏他的学识,可是也从未想过他会和清水镇的镇民一起,将他绑来这黑风寨!
一个是他费尽心力想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清水镇镇民,一个是……
宋清桓轻笑一声,轻轻挣开了焕山的手,“寨主逗弄在下这么久,也该放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