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达昌闻言,眼中露出一丝凶光来,但很快就压了下去。满是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宋公子是打哪儿听来的这些混账话,我乃堂堂朝廷命官,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朱达昌死不承认,借着喝茶,冲左右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宋清桓看着朱达昌的动作,手中用力,骨节被压出“咔擦”一声。
“这后院里的都是我的夫人小妾,我再抢这些女子来做什么呢?宋公子可万万不能听信小人言论,来诬陷我这朝廷命官啊。”
宋清桓见朱达昌一副自己真委屈的模样,连客套话都不想再与他多说,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走到了朱达昌面前,“清水镇是我几年来的心血,若是被你毁了,我宋清桓绝不轻饶。”
说完也不管朱达昌脸上是个什么表情,转身就朝牢房走了去。
朱达昌若有几分脑子,就不会把抢回来的女子往后院里放,他刚刚说牢房已经装满了,只怕装的就是那些被他硬抢回来的清水镇的姑娘。
宋清桓死死攥着拳头,脚下步子不慢,朝牢房快速走了去。
“宋公子等等!”
朱达昌连忙叫住了宋清桓,快步走到了他面前。
“宋公子若真是不信,那本官带你去后院瞧一圈不久行了。”
朱达昌面上虽赔着笑,可是心中却是恨不得一刀杀了宋清桓。若是让他知道是谁把宋清桓招来了,定然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宋清桓低头看了朱达昌一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灼灼,叫人不敢直视,“你知道我要去的不是后院。”
朱达昌喉间如同梗了一块鱼骨,被宋清桓的目光看得浑身难受,想好的话哽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浑身都在冒汗。
他也没想到宋清桓会突然发难,刚才他虽已经给衙役使了眼色,要他们把人给转移了,可是这短短片刻,这么多人定然不能都被送出去,若是真被宋清桓抓个现行,只怕他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半晌,朱达昌眼中凶恶之色尽显,对着宋清桓说道:“既然宋公子非要去大牢里瞧一瞧,那本官就入了你的意。只希望宋公子回京的时候别说是朱某非要拉公子您去大牢里的,宋家若是对我发难,我这一个小小地方官可是招架不起的。”
朱达昌干笑几声便低下了脑袋,若是宋清桓真要赶尽杀绝,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宋清桓见朱达昌竟肯带他去大牢,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觉得其中有诈。只是现在也容不得他多想了。
宋清桓在这儿当了三年的知县,对大牢自然比朱达昌要熟悉,故而并未等正慢悠悠晃着步子的朱达昌,自个儿走在最前面。
只是他刚走进大牢,就见之前那个在门口剔牙的衙役正拿着鞭子驱赶着大牢中的女子,想要把人都给转移了!
“你……”
那衙役也没想到宋清桓来得这么快,一个不经意,手中的鞭子就被快步上前的宋清桓夺了去。
“好一个禽兽不如的狗官!”
宋清桓手中一甩,一鞭子就打在了那衙役身上。眼前之人几乎都是他能喊得出名字的,还有些甚至还未及笄!竟然就被朱达昌那个狗官折磨成了这幅模样!
“宋清桓!”
朱达昌挺着大肚子,慢悠悠的跟着宋清桓晃了进来,见自个儿的衙役被抽花了半张脸,那群被自己抢来的女子纷纷躲在宋清桓身后,心知此事是瞒不住了,眼中凶恶之色大显,面上却没什么畏惧的神色。也顾不得他是不是宋家的嫡长孙了,喝令那些衙役就上前。
“这可是你非要和我作对的,我为了活命,自然就留你不得了!”
宋清桓虽是文人出身,可到底还是有几分功夫底子,手中长鞭挥舞,那群衙役一时还难以近他的身。
朱达昌见宋清桓竟还有还手之力,见形势不好,一边让衙役把宋清桓团团围住,一边高声道:“宋清桓,若是你不插手我的事,今日我可以留你一条活路。若是你非要自寻死路,那可就别怪我不留情谊!”
朱达昌到底对宋清桓的身份还有几分顾忌,可是一想到若是让宋清桓活着回去,万一他到皇帝面前去告他一状,只怕他自己也没命可活。
“我宋家百年清誉,和你这般的渣滓来何情谊!”
宋清桓拖着病体,还要护住身后这么多的姑娘,虽是心力不足,可是宋家这么多年教给他的一身傲骨,叫他决计不可能向朱达昌这种禽兽不如的小人妥协。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无情了!你们都给我拔刀!给我往死里砍!”
朱达昌气得脸上横肉直抖,伸出一只爪子指着宋清桓,喘得十分厉害。
县衙里的衙役再怎么花拳绣腿也比拖着病体,形单影只的宋清桓要好。
宋清桓本就不善武功,和那些衙役周旋这样久,浑身已经湿透了,像是被人送水中捞起来一般,眼前也有些发黑,完全是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
朱达昌见这么久了都没能把宋清桓拿下,不由得有些心慌,怕宋清桓真能逃了。
他与宋清桓撕破了脸皮,就如同与京城宋家为敌。若是让他逃了出去,莫说他活不了,只怕连他身后的霍家也会被牵扯出来!一抹狠色从朱达昌眼中划过,对那些有些畏手畏脚的衙役怒吼道:“你们几个要是今天让他跑了,你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些衙役听了朱达昌的话后,纷纷对视一眼,那明晃晃的刀刃直直对上了宋清桓……
宋清桓走后,他原本让大虎安排了人手去清水镇的县衙守着,可是大虎还没跨出屋子就被焕山叫了回来。
他其实本就只是受人所托,才把宋清桓从路上劫了回来。若宋清桓当真决绝要走,他也不能真把他当俘虏绑了。可就算是这样想,焕山心里却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心口有什么东西被剜走了一般。
焕山本就不是懂礼数的公子少爷,更不是什么扭捏做作的姑娘小姐,他心里放不下宋清桓就是放不下。
思及此,焕山把手中的药瓶捏了捏,揣到了怀里,也顾不上和大虎说什么了,自己骑着马连忙就朝清水镇奔了去。
焕山骑在马背上,手中的马鞭不停抽打着胯下的骏马,快得几乎叫人都看不清身影。
等他几乎把马屁股抽开花了,这才赶到了清水镇,直奔县衙。
焕山后背汗得湿透了,不等马儿跑到衙门外,便扛着那把大刀,踏着马背直直入了县衙。一进院子焕山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发慌。
焕山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大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眼睛一眯,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就把大刀架在了身后人的脖子上。
可谁曾想,竟是个女子。
来人十分狼狈,几乎算得上是蓬头垢面,脸上还有根本掩藏不住的恐惧,见自己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直吓得打哆嗦,可是想到牢房中的宋清桓,哆哆嗦嗦的一把扣住了焕山的刀,“这位英……英雄,求你,求你救救我们大人,他……”
“他在何处!”
女子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见眼前之人脸色剧变,连忙收了手中的刀,恨不得下一刻就掐着她的脖子问宋清桓的下落。
“在牢房!宋大人……宋大人本是要来救我们,可是……”
焕山现在哪里还有工夫听她说这些,得知宋清桓的下落后连忙就朝那女子刚刚手指的位置冲了去,看那女子刚刚的样子,只怕宋清桓现下处境十分艰难。
焕山狠狠攥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毕现。越走近就越能听到里面的打斗声。
宋清桓不过一个书生,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焕山此刻只恨自己不能脚下生风,手中的大刀也随着他的手而微微震动。
“宋清桓,你这是天堂有路你不在,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若是你不管这些闲事,今日也就不会受这无妄之灾了。你这是自找的!等下了地府,你可要记住,是你自己害死你自己的!”
焕山闯入大牢,还未曾寻到宋清桓的身影,耳朵里就钻进了这样一句话。
“狗贼胆敢!”
焕山睁大了一双眼睛,额角青筋暴起,手中握着的大刀直直朝宋清桓面前的衙役飞去。那衙役手中钢刀离宋清桓咽喉不过分毫,还不等他施力,一把血刃就从后背直直穿了出来,刀尖还有温热鲜红的血不断滴落。
那衙役瞪大了一双眼睛,动作缓慢的低头看了看从自己胸前冒出的刀尖,嘴里包着的一口血全喷在了宋清桓身上。
宋清桓强撑了这样久,已然到了极致,如今见焕山竟不顾自己本就受伤了的身子来相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还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双眼发黑,竟直直倒了下去。
其他几个衙役本就不是有多大胆子的,见一个同伴死在了自己面前,已然吓破了胆子。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再对宋清桓动手。
“今日宋清桓是为了你们才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若是你们现在都还护不住他,那你们就不要出去了。”
焕山冷着一张脸,踏着步子走到了宋清桓面前,动作轻柔的将他扶坐到一边,又走到那倒在血泊中的衙役面前,一把抽出了插在他身上的大刀。刀尖上的鲜血甩在了那些衙役和呆愣着不知作何的女子身上。
朱达昌没想到竟然有人来救宋清桓,而且还单枪匹马只身一人就闯了进来,一进来就杀了他一个衙役!
朱达昌脸上的肥肉忍不住抽搐抖动着,看着焕山充血的双眼,手里握着的大刀,还有倒在血泊中气儿都没了的衙役。双腿有些打颤,声音从嗓子里撕扯了出去:“你……你胆敢谋杀朝廷命官,你信不信我……”
不等朱达昌把话说完,焕山便冲到了他面前,一把掐住了朱达昌的脖子,声音低沉,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把刀子插在了朱达昌那满是肥肉的身上。
“我今天要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