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抬到床上,小心些。”
焕山一把劈晕了徐靖安,两只手从他腋下穿过,拉住了他将要倒下的身子,喊来两个侍卫,帮着把徐靖安抬到了床上。
徐靖安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伤痕,手脚上的乌青也是之前被宋国祯吩咐人用绳子给绑伤的。
安大夫走到徐靖安跟前,给他拔了把脉,可是从脉象上一切正常,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安大夫眉头紧锁,嘴角下垂,脸色看着十分难看。
“把他翻过来我看看。”
“好。”
焕山应了一声,准备抬着徐靖安的脖子然后把人给翻过去,可他的手刚穿到徐靖安的后颈,就感受到一阵濡湿,那一处的头发像是被什么东西打湿,粘在了一块儿。手上的触感极其奇怪。
焕山到底是山匪出身,约莫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把手收了回来,放在鼻下嗅了嗅,钻了一鼻子的铁锈味。
“拧一把帕子来。”
宋清桓闻言,快步走到铜盆面前,没找到帕子就把自己宽大的袖子往水里浸,然后捞出来拧了拧。
焕山看到宋清桓打湿的袖子,也没说什么,只让他轻点往徐靖安后脑勺擦一擦。
果不其然,那已经干涸的鲜血被水这么一擦,血色就粘到了宋清桓浅色的袖子上。
“让开。”
安大夫见状,抬手直接按到了徐靖安的后脑勺,竟发现一个鸡蛋大小的包。他就那么一模,昏迷过去的徐靖安都痛得浑身一颤。
脑袋是最脆弱的地方,尤其是后脑勺,徐靖安这样定然是被人用钝器大力击打造成的。
“安大夫,怎么样?”
宋清桓看到安大夫越发凝重的脸色,心中七上八下,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他脑袋上这么大个包,脑子里面定然有淤血。”
安大夫掐了掐自己的指尖,“若是不想办法把淤血散了,徐靖安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徐靖安如今只是痴傻,若是淤血一直不散,只怕最后连命也保不住了。
“那如今要怎么办?”
宋清桓的眉头就没有一刻是松开的,满脑子除了要担心徐靖安,要担心皇帝,还要担心被关在牢房里的冬生。
安大夫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要把徐靖安脑子里的淤血散了,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只能每天给他扎针,看能不能起效果了。”
宋清桓闻言,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想到如今宫里的情形,开口道:“这些时日可能要麻烦安大夫您两头跑了,靖安如今这个样子……若是继续待在宫里,怕是于他的病情也不利。”
他顿了顿,“我们打算把靖安先送回驸马府,他也在府里生活了二十年,若是回去,看能不能记起什么。只是麻烦安大夫您了。”
安大夫看着躬身行礼的宋清桓,摆了摆手,“我巴不得出宫,到时候苏木会过来,他的医术早就赶上我了,皇上就暂时让他先诊治着。我这里有火灵芝和千年冰莲,等过段时间就煎了喂给皇上服下,暂时压住他体内的毒素。”
“多谢安大夫。”
宋清桓又鞠了一礼,可他多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又装了满腔的心思,身子早就疲惫得不行了,他这一鞠躬,当即便头重脚轻身子不稳,差点载下去。焕山一直在旁边看着宋清桓,见他身子晃了晃,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一把揽住了他的身子。
“你有空担心旁人,倒不如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焕山语气严厉,可眼底深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怜惜,他看向安大夫,带了些许歉意地对他说道:“安大夫,我先带宋清桓下去休息,这里就麻烦您了。”
安大夫看到两人之间的动作,眉毛抖了抖,倒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鼻子里发出一声“嗯”来。
“这……”
宋清桓还想说什么,却被焕山强硬地扣住身子带走了。宋清桓哪里会是焕山的对手,只能依着他朝一间空屋子走了过去。
“别担心了,我没什么事的。”
宋清桓觑了觑焕山的脸色,脸上带着极为轻浅的笑意,拍了拍他的手,强调自己没什么事。
可焕山却不是个轻易买账的,脸色一点好转都没有,揽着宋清桓肩膀的手越发用力。
“焕山……嚯——”
宋清桓还想说什么,可是却突然被焕山一把抱了起来,他一个大男人,如今被焕山抱孩子似的抱法给抱了起来。宋清桓轻呼一声,一张白净得脸皮登时就红得滴血,虽说已经这个时候了,可是这宫里巡夜的人可不会少,要是被人看到了,看他怎么说的清。
“焕山!赶紧放我下来……”
宋清桓声音都不敢放大了,可身上又没什么力气,即便他浑身都是力气,他也挣不开焕山。
“你若是再吵我就亲你了啊。”
焕山的手紧了紧,死死箍住了宋清桓,脚下停住了,低头看了被自己紧紧箍在怀里的,一脸通红想要挣扎着下底的宋清桓,威胁着开口,脑袋还当真低了下去。
焕山这无赖的性子又上来了……
宋清桓无奈地轻笑一声,反正焕山也打定主意要抱着他了,他也就不挣扎了。
宋清桓这段时间也确实太累了,在焕山熟悉又温暖的怀里,竟很快就睡了过去。等焕山把他抱到床前的时候,宋清桓早就在自己怀里睡得十分熟了,可眉头还是皱着,像是在梦里也有成堆的糟心事要他去处理。
焕山动作轻柔地把人放到了柔软的大床上,把宋清桓打湿了的外袍脱了下来,看到他紧锁的眉头,长长叹了口气,伸出手把他的眉心给揉平了。
“也不知道你整日里忧心这么多做什么?”
他戳了戳宋清桓的脸,语气里很是恨铁不成钢,“天塌了也有个子高的顶着,你为何非要把这些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宋清桓的眉头被他揉平了,脸上也被焕山戳得微微泛红。
“等你把这一堆糟心事解决了,我就是绑也把你给绑回黑风寨,然后让你整日吃喝玩乐,醒了就吃,累了就睡,看谁还能累着你。”
焕山说着说着低低地笑了一声,言语里是浓得能滴出蜜来的甜蜜,焕山起身,又俯身到了宋清桓面前,闭上眼睛,亲亲地吻上了他的嘴角,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喟叹,“可别让我等着急了,要是我真急了,才不管这京城的烂摊子了,抢也把你抢回去。”
然后走到蜡烛面前,吹熄了这屋子里唯一的光源,躺在宋清桓身边和衣而睡,依旧紧紧地搂住了宋清桓。
黎明破晓之际,原本安安静静了一整晚的大牢突然传出一阵没有规律却又显得十分清脆的铃铛声来。大牢里本就空荡,铃铛声在牢房里竟慢慢回荡,绕在半空久久不曾消散。
半梦半醒的狱卒被那铃铛声吵得脑子发疼,嘟囔着说出一句:“怎么这么吵……”然后迷迷瞪瞪地又睡了过去,对牢房深处发生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
铃铛声始终没有消失过,断断续续地响起,显得越发诡异来。
冬生蜷缩着身子,藏在角落,身子微微颤抖,看起来像是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可是看到下面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一双脚用尽全身力气死命蹬着地,埋在手臂里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嘴角隐隐露出血色来。
在他体内沉寂了一段时间的麒麟蛊,如今又被这个铃铛声引了出来,在他身体里活蹦乱跳,想要冲破皮肉钻出来。冬生死死咬着嘴唇,压抑着自己从心底涌出来的暴虐之气。他不能再被霍司远支配了……他是人,不是任何人的工具!
冬生抓着自己的手臂,许久未曾修剪过的长长的指甲从他褴褛的衣衫里穿过,深深陷入了皮肉里。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刺激着冬生的大脑,叫他清醒着。
霍司远拿着铃铛的手顿了顿,已经这么久了,可那冬生竟然连半点动静都没有?他的眼睛微眯,睫毛轻颤,眼中划过一丝不奈。
“霍贤侄的办法是行不通了吗?”
霍司远对面的宋国祯睁开眼睛,看着霍司远,脸上有些嘲弄。
到底是个年轻的,聪明是聪明,可到底不是个沉得住的,太嫩了。
霍司远敛了敛目光,那抹清浅的笑意又浮到了脸上,换了另一只手拿铃铛,“这只手摇累了,小侄换只手。”
他不信那个冬生当真能忍住!麒麟蛊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人压抑住的东西。
铃铛声越发密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响,不难听出摇铃之人如今的心情,怕也是十分焦灼的。
冬生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一双手早就是鲜血淋漓了,嘴唇也被自己咬了个稀巴烂,整个下巴都是从嘴里流出来的鲜血。耳边传来的铃铛声就像是催命符,一直再催促他,要他听话,要他发狂,要他成为霍司远的工具。
“呃啊——”
冬生痛苦又压抑地低吼了一声,整张脸从手臂里抬了起来,一双眼睛充血,红得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