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宋清桓上次和宋国祯闹翻,断绝了与宋家所有的关系后,冬青虽然跟着他家大人从宋家搬了出来,却一直没能见着他家大人的面。他整日就在驸马府里翘首以待,等着他家大人回来。这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他家大人回来了,却看到他家大人右手手掌全是血,皮肉翻飞的。他本就不怎么禁得起刺激的泪腺又被刺激到了,眼泪直接就飚了出来。
“大人……”
冬青一边哭一边朝宋清桓身上扑,可他连宋清桓的衣角都没碰到呢,就被焕山给拦了下来。
焕山的眼神比当初在黑风寨时更加深邃,甚至还带了几分阴冷,他整个人杵在宋清桓面前,一只手拦住了冬青的肩膀,止住了他的动作。他垂眸看着冬青,虽没有言语,可满脸都在说:不许碰宋清桓。
冬青被焕山吓得僵住了,半天都没有动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皮子跳个没完,他之前还打算像之前一样和焕山斗嘴,可一看到焕山的眼神就焉儿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从焕山身旁探出个脑袋,泪眼婆娑地看着宋清桓,话里还有几分哭腔,“大人你没事吧?你的手又怎么了?这得多疼啊……”
宋清桓看着冬青的样子,心里软了软,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哪里就那么严重了,怎么次次见我都跟哭灵似的。”
“呸呸呸!大人乱说什么呢!赶紧呸一声。”
冬生跟个老妈子似的,听见宋清桓这样说话,当即就不干了,自己呸了几声不算完,还非得让宋清桓也跟着呸。
“你们这呸呸呸的做什么呢,脏不脏!”
安大夫这段时间被宋清桓他们整得焦头烂额的,自己的药坊都不怎么顾得上,还要宫里,驸马府两头跑,他本就上了年纪精神不济,本就不怎么好的脾气越发暴躁起来。他之前不久才从宫里出来给徐靖安施了针,刚躺上床打算休息一会儿,就被孙管家连拖带拽地给拖了来。可他刚踏进房门,就听到冬青一直在呸呸呸,那唾沫星子到处乱飞,气得他更是不好了。
“安……安大夫,我错了,我不呸了……”
冬青一见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的老大夫就老实了,也不让宋清桓跟着自己呸了,倒是自己还在心里呸了几声,像是要把宋清桓刚刚说的错话全呸出去。
“安大夫,您看看他的手。”
焕山却没这个闲情逸致和安大夫多说什么,一见安大夫进门他就连忙走到他面前,直接把人给拽了过去。
安大夫没防备,险些被他拽得摔一跤。他站直了身子,刚想骂焕山一句,可看到宋清桓血肉模糊的手,也没了骂他的意思。
他那双原本白净的手,如今皮肉从掌心往四周翻飞,手指指腹还有不少被刀子割伤的血迹,一直伤到手背,愣是被捅了个对穿。
“你们一个个的是要逼死我?”
安大夫对着焕山和宋清桓,红眉毛绿眼睛的,没个好脸色,“今天伤到这个,明天伤到这个,你们迟早比我先去见阎王!”
“就是伤了手,哪里像您说的这么严重了。我这好不容易把冬青哄好了,莫不要让他又哭了,听着怪头疼的。”
宋清桓轻笑一声,看了看焕山的脸色,却见他始终冷着一张脸。
安大夫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见宋清桓面前就有一盆干净的水来,正打算给他清洗伤口,却被焕山给拦截了。
“我来吧。”
焕山的脸色和往常的不同,焕山虽是山匪出身,却不是个没教养的,平素待人也十分有礼,而且脸上素来是带着痞笑的。只会让人觉得有些不靠谱,却绝对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难以接近的人。
可是焕山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似乎在对宋清桓身上越发的霸道了起来,似乎是连碰都不要别人碰一下。
安大夫的年纪摆在这儿,有些事情看得很清楚,焕山都把活儿抢了过去,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十分安静地开始准备待会儿要用上的药。
他之前留在宫里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徐靖安到底是他的后辈,就算是交给苏木他也有些不放心,故而等皇上去了大牢,自己也就出宫径直来了驸马府。只是皇帝虽表面上看着没事了,可是体内堆积多年的寒食散之毒,还有极其霸道的阿芙蓉之毒,都在他体内还没完全消散。更何况还有个刚从大牢里放出来,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的冬生,虽说他身上的麒麟蛊被解了,可是千年冰莲到底是至阴至寒的东西,他的身子也承受不起这个药力。着一群群人都等着他去调养,还不如赶紧催着他去死。
焕山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放在铜盆里浸湿的拧干,然后一言不发地抬起了宋清桓已经止住血的右手,开始十分认真又十分小心地给他清理着伤口。焕山的脸离宋清桓的手很近,一双眼睛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的手,整张脸似乎都要埋进去了。他绵长又平静的呼吸一点一点的打在宋清桓的手上,让他本就冰凉的手竟开始发烫。
焕山的反常,宋清桓全都看在眼里。
他再清楚不过焕山了,即便焕山之前宽慰自己说霍司远的话不能信,可是他自己心中只怕也是担忧的。他如今这样霸道地独占着他,不就是怕霍司远说的话是真的,然后……会失去他吗。
宋清桓被焕山清理得已经十分干净的右手动了动,指尖收拢,碰到了焕山的手背。
焕山的手顿了顿,他抬头看了宋清桓一眼,正好对上了宋清桓的目光。
“好了,没事的,不用担心。”
宋清桓语气轻柔,连说了三个词语,旁人只以为宋清桓让焕山不要担心的是他的手,可是焕山看着宋清桓那双温和平静却又藏着力量的眼睛,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急躁都被他抚平了。
“嗯——”
他从鼻尖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来,把那张已经鲜红的帕子放到了铜盆里,起身站了起来。
他知道的,知道宋清桓是在让他不要担心霍司远说的话。
宋清桓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他的。
“安大夫,劳烦您了。”
“哼,你们麻烦得还少?”
安大夫的胡子翘了翘,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收起周身尖刺的的焕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来,语气虽然不怎么好听,可还是走到了宋清桓面前给他看了看他手上的伤。
那刀子直接把宋清桓的手给捅穿了,虽说手掌心里没什么血脉,那刀子也没伤到宋清桓的经脉,可看着却还是十分恐怖的。况且这入了夏,如果没照顾好,伤口就容易感染发炎,要是灌了脓,他那只右手也别想要了。
“你运气倒是好,这伤就是看着眼中,没伤到根本。”
安大夫现在看着宋清桓和焕山就烦,见宋清桓也不算什么多大的伤,就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这金疮药记得每天都敷,伤口没结痂就不许碰水,还有这夏天记得不要发炎了。”
安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瓶金疮药扔到焕山手里,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到宋清桓说道:“安大夫,焕山肩膀上还要个伤口,您瞧瞧这金疮药能用在他肩膀上不。”
若是宋清桓不提,焕山自己都忘了肩膀上还有一个被宋清桓咬出来的极其深的印子。
安大夫瞄了焕山肩膀上的伤口一眼,挥了挥手,“可以用,可以用。”
他顿了顿,言语里很是有些无奈,“我只求你们这段时间安分些,让我过得好些。我实在没心思来给你们处理这些事儿了。”
想他安得月空有一身好医术,却被焕山拿来治这些小伤小痛的,还真是难为他们特意从宫里跑出来一趟。
“这段日子着实麻烦安大夫了。”
宋清桓从椅子上起身,冲安大夫抱拳,弯腰行了一个大礼,言语里是十分真切的感激之意。
“得,你们不给我找事儿我就谢谢你们了。”
宋清桓直起身子,听到安大夫的话后轻笑一声,想到徐靖安又开口道:“靖安兄怎么样了?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说道徐靖安,安大夫的脸色就又差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还是没有好转,这驸马府的人他也一个都不认识。”
“连徐伯父他也认不得了吗?”
宋清桓眉头紧锁,想到徐靖安如今这个情状,心里甚是忧心。
不提徐靖安的父亲还好,一提起他,安大夫就恨不得一味毒药把那人给毒死算了!亲子成了现在这个谁都不认识的痴傻模样,他那个做父亲的竟还是整日躲在自己的屋子里,连看都不曾来看过徐靖安一眼!
宋清桓看到安大夫这个脸色,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几分,当即也不说话了。徐靖安也是个苦命的。
“好了,这几日我会让苏木先照顾着靖安,我看是不是要回药谷一趟,翻翻药谷的藏书中有没有记载关于如何消除脑中淤血的书。你们这段时间就不要再来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