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晚上发生了这种事,就算到了第二天整个徐府也是死气沉沉的,一是没精神,二也是被吓破了胆子。
谁能料想到赵阿翠那个看起来柔弱,却是个阴狠的人物,赵大娘对她那么好,却险些死在了她手里。
“那个……你们家少爷在吗?”
徐府的几个门房正在讨论夜里发生的事情呢,突然就走了个人上来。
那人又没驾马车,又没带小厮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家少爷病了,这段时日养病不见客,您请回吧。”
门房瞧了瞧来人,觉着有些眼熟,瞧他穿着打扮也该是富贵人家的,说不定是和少爷认识的,语气便十分客气。
“我知道你家少爷病了,所以才敢过来瞧瞧,你看看能不能让我进去瞧瞧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杨延舟挠了挠脑袋,见徐府的门房都不认识自己了,心里很是有几分感慨。
以前他出入这里就跟出入自己家门一样,哪里还用得着搁这儿费那么多口舌。
“这……”
那门房也不是个能拿主意的,还在犹豫的时候呢,孙管家就过来了。
“是谁呢?”
可他一见着来人,那张弥勒佛似的脸上竟沉了下来,难得的瞧不见笑模样。
“杨公子怎么有时间过来?”
孙管家对杨延舟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这位不靠谱的公子当年可是害得他家少爷名声尽毁,说不定少爷这么久不成亲也是受了这杨延舟的影响。徐府可就徐靖安这一根独苗了,这杨公子断袖的传闻可是盛传过一时的。眼看着自家少爷身上干净了点,万一又被这杨延舟给污上了那可怎么是好。
“嘿……嘿嘿,孙叔……我过来瞧瞧徐……徐大人……”
杨延舟看到孙管家脸色就变了,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了,总不能叫他现在就溜了吧。
徐靖安受伤的消息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有说他伤了脑子的,有说他断了腿脚的,还有说他只剩一口气的,这越传越乱越传越不像话,杨延舟在家里都不舒坦好久了,这才下定决定过来看看他。
“我们少爷如今的情况确实不方便见客,您要不还是回去吧?”
孙管家虽说不喜欢杨延舟,却也不能直接把人给赶走了,他到底是杨家的少爷,总不能跟轰什么似的给轰走吧,只能委婉一些下了逐客令。
“孙叔,您就让我进去看一眼,我看一眼就行了。”
杨延舟见孙管家话里话外都不肯让他去看徐靖安,甚至连徐府都不让他跨进一步,心里很是失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急切地从怀里掏了不少东西出来,“我这次带了不少药材来,都是我爹花重金买来防着以后他短命的稀有药材,孙管家您拿去给大夫瞧瞧看有没有能用的。不够的话我再去我爹库房里偷……去库房里拿。”
杨延舟一股脑掏了许多东西出来,那药材的味道有些呛鼻,孙管家站在杨延舟面前闻着都觉得难受,也不晓得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是怎么揣了一路过来的,也没看见有马车,杨府离徐府也有好几条街的距离。那药……好像还是从杨老爷那儿偷来的?
孙管家的表情有些动容,可就是因为杨延舟对他家少爷太上心了,所以更不能让他去见少爷了。
“杨公子,这药您还是拿回杨府吧,不然杨老爷怕是饶不了您了,我们家少爷有安大夫和苏大夫帮忙诊治,您就不用费心了。”
杨延舟有些丧气,看孙管家这样子,怕是下定了决心不会让他进徐府了。
“孙叔,您不让我看徐大人也行,这药您还是收着吧,这是我给徐大人的,也不是给你的。”
杨延舟一口一个徐大人的,叫得生疏得很,可却把药一股脑全塞给了孙管家,没给他熏出个好歹来。
“少爷!少爷您往哪儿去啊!”
就在杨延舟都打算失落而归的时候,府里突然传出这样一阵叫喊声来,他当即就来了精神,伸长了脖子朝徐府里看。
只见到一个身量和徐靖安极其相似的男人,披头散发打着赤脚,手里不知道拿着个什么玩意儿就在地上跑,身后跟了好几个下人追着喊着,可怎么都追不上那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忙把少爷抓起来!”
孙管家看到眼前这个情景,哪里还顾得上和杨延舟扯皮,手里的药材原封不动又全塞回了杨延舟兜里,拖着个圆滚滚的身子就朝那人扑了上去。
少爷……?
眼前这个跟疯汉一样的人,竟然是徐靖安!
“少爷,我的好少爷,你先把手里的凳子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孙管家都快急哭了,看着徐靖安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从他没了记忆之后,府里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人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也谁都不认识,只有宋清桓和焕山能够与他说上几句话。然后就整日在屋子里窝着,不肯说话也不肯见人,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跑了出来。
“你们几个是怎么照顾少爷的!”
“我……我们以为少爷不会出来,就……就打了个盹儿……”
那几个追着徐靖安的下人也没想到徐靖安今天居然会从屋子里跑出来,如今又怕又悔的,只差给徐靖安跪下磕头求他安分些了。
“少爷,我是孙叔啊,你怎么还是不记得我呢,你先把凳子给我,你拿着凳子做什么呢?”
孙管家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去指责那几个下人,只能想方设法地先把徐靖安给哄回去。那把凳子他拿着,也不知道是要砸人还是要砸自个儿,总之很不让人放心就对了。
孙管家说了大一通话,口水都快说干了,可还是没能说动徐靖安把凳子放下来,反而还让他愈发紧张,像是防贼似的防着孙管家等人。
“不行了……只能这样了。”
孙管家一咬牙,狠心道:“你们两个待会儿去抓少爷的脚,你们两个去抓少爷的人,你去准备绳子,你去把苏大夫叫过来,快!”
杨延舟站在门外一听,孙管家这就是要用强硬的手段把徐靖安给抓起来了。
他一听哪里还站得住,也不管自己兜里兜着的药材到底值多少钱了,全都抛到了地上,一路跑了过去。
“靖安哥哥!”
杨延舟一见到徐靖安这个模样,只觉得心痛得都要炸开了,也不管孙管家是个什么神情,以前的称呼便脱口而出。
可神奇就是之前孙管家等人怎么也安抚不下来的徐靖安,在听了杨延舟这声“靖安哥哥”后竟愣住了,原本都高高举起的板凳也放了下来。
“是我,我啊,杨延舟,靖安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杨延舟一点一点地朝徐靖安靠近着,一边又朝孙管家他们示意,要他们散开些。
孙管家见自家少爷对杨延舟似乎还有些印象,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可是现在也只能听杨延舟的话,让人往外散开。
“我们以前关系可好了,你还教过我武功呢。”
杨延舟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徐靖安身边,一双眸子盯着徐靖安带着慌乱和迷茫的眼睛,语气柔和。
“杨……杨延舟?”
徐靖安一点一点地重复着杨延舟的名字,脑子里十分混沌,像是记得,却与不记得。
“我们以前经常一起耍剑喝酒,你最喜欢的是冬日里的秋露白。”
杨延舟彻底走到了徐靖安身边,手轻轻地搭在了徐靖安手里紧紧握着的凳子。
“以前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还为了出了好多次气呢。”
杨延舟一点一点的把徐靖安手里的凳子抽了出来,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徐靖安。
“我慢慢把我们的事情讲给你听,好吗?”
杨延舟把凳子直接甩给了孙管家,语气轻柔地和徐靖安讲话。
只见徐靖安缓慢地点了点头,整个人平和了下来。
“你看你,现在头发也没梳,还打着赤脚,咱们先回屋子,可以吗?”
杨延舟轻言细语地哄着他,徐靖安也当真愿意听杨延舟的话,说让他回屋子他也十分乖巧的点了头。
杨延舟见状,牵起徐靖安冰凉的手,把人往他的住处带,轻车熟路的,像是自己从未和徐靖安闹崩过。
二人这样相处的时光,似乎都过去了好久。
孙管家看着杨延舟牵着徐靖安离去的背影,心中越发的不好起来,可是现在却又没什么办法,谁的话都不听的少爷偏偏就肯听杨延舟的。
“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自己下去领二十个板子,以后少爷也不用你们伺候了!”
孙管家把气全撒在了那几个没有照看好徐靖安的几个下人身上,可目光一扫又看到杨延舟仍在地上的一堆好药材,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可是想到自家少爷只对杨延舟言听计从的,又想到当年自家少爷因为杨延舟所遭受的那些流言蜚语,始终让怒气占了上风。
“去把门口的药材全扔了!看着就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