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掠过一丝针扎般的痛，又一下复原，而后轻轻地嗯了一声，任对方的呼吸一点点靠近，手指揉入了自己的发间。
纠缠中，两人慢慢倒在了床上，他抱着面前的身躯，觉得还是挺温暖的。空气逐渐变得粘腻，他敌不过生理反应，身体在对方的挑逗下热了起来。然而理智却从头到尾清明，他心不在焉地想，欧阳和那个CK现在做着什么呢？是坐在沙发上纯聊天呢，还是躺在床上做着和自己一样的事？
这想象令他胸口升起一股窒息般的难受，他觉得自己现在就跟个女人似的，敏感，多疑，为自己不能证实的事情黯然神伤。他想起以往和欧阳在一起的夜晚，时常把耳朵贴近了了对方的胸口，倾听对方的心跳。他会这么做，是因他常常有种错觉，觉得欧阳是没有心的，只有听到一点声音，才会松一口气。
他忍不住也将耳朵贴在杨宇亮胸口，心跳好强烈，好鲜活，和欧阳的很不一样。欧阳的心跳要慢些，轻些，平稳得就像他温文儒雅的个性。
杨宇亮开始觉得他这只是调情的动作，没有在意，渐渐地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了下来，从上往下直勾勾地盯着他，问：“你在想什么？”
他神色清明地与对方对视，平静地说：“没什么，你继续。”
对方重新俯下身，唇在他颈间游离了一阵。杨宇亮知道他是有感觉的，但仅仅是生理上而已，虽然肌肤相贴，还是感觉到了他心里的冰冷。终于，杨宇亮甩甩头，重新支起上半身，双手撑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都说了没什么。”
他的平静让杨宇亮感觉受到了漠视，目光也变得深不可测：“你知不知道从Violet出来到现在，你就一直是这副表情。”
“我什么表情？”
“没有表情！”
他从对方突然拔高的音量中感觉到了一丝气焰，想了一会，却怎么都不明白，好半晌才说：“你是觉得我不够主动么？”他觉得只有这个可能，立马伸手去扯对方浴袍的带子。
杨宇亮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眼中的气焰更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
“告诉我，你在想谁？”杨宇亮逼问道。
他愣了片刻，渐渐地显露出疲态：“这重要吗？”
“是你主动要跟我约的，却搞得好像是卖身给我嫖似的。”
“有必要说这么难听吗？”
“简明，我可不想当某人的替代品。”
他抬起一只手臂挡住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杨宇亮，出来玩，逢场作戏，开心就好啊。你问这么多，我们要是聊嗨了，产生了友谊，还怎么好意思玩下去？”
杨宇亮一怔，思考了片刻，慢慢地有些明白了，他拉开了他的手臂，意有所指地说：“你这一套跟谁学的？欧阳吗？”
他没答话。
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杨宇亮发出一声轻笑，忽然一下翻身下床，抓起一堆衣服扔到他脸上。他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等把衣服扒拉下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抽烟了。
他沉声问：“我扫你的兴了，是吗？”
杨宇亮继续抽着烟，说：“不是你扫我的兴了，是你根本就不想。”
“我不想就不会跟你上这来了。”
杨宇亮瞧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简明，你跟我，跟欧阳，都不是一路人，这条路不适合你，你不要走下去为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这不是尝试，是勉强自己。我知道你在想欧阳，你做这些事，只是想学他的生活方式，但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他坐起身来，靠在床头，终于有了点表情，苦笑道：“果然，我连学都学不好。”
“这不值得你学习。”杨宇亮说，“你本就不是这样的人，硬来只会伤害自己。”
他自嘲地笑出了声，低语道：“谁会在乎。”
“谁都可以不在乎，但你自己要在乎。”杨宇亮侧过身来正视他，“简明，我给你句忠告，不要再在欧阳身上浪费时间了。”
“怎样才叫浪费时间？”他问。
“明知故犯就叫浪费时间。”杨宇亮端来了烟灰缸，一派悠闲的样子，“你跟欧阳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感觉到，他根本不及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好吗？他表面体贴多情，事实上根本不懂得怎样去爱一个人，所以他才会到处去结交我这样的朋友来打发时间。你扪心自问，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你投入感情吗？”
他怎会没感觉到，他就是早就感觉到了，才会这么痛苦地妄想到如今。他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苦涩地说：“如果我能跟他一样，把感情当作消遣，也就不算明知故犯了。”
杨宇亮长叹一口气，顺了顺头发，说：“你和他不一样，你很认真，懂得怎样去爱，他那一套在你身上不适用。”
“可是你不觉得我这样很幸苦吗？”
“是很幸苦，但这就是你。你没有必要因为欧阳，把自我都放弃了。”
他低垂着头，喃喃道：“你有什么立场跟我说这些？从某种程度上说，你和欧阳不是半斤八两么。”
杨宇亮露出一种被人揭了老底的窘迫，他难为情地挠挠头，说：“是啦是啦，我承认我这人是有点爱玩，管不住下半身，但我谈恋爱都是用心谈的。我有对象的时候，从来不会找别人，分了手也不会跟ex不清不楚的，即便是约炮，我都要确认对方是单身。”
对方的这一阵咋咋呼呼让他觉得好笑，也有点疑惑，他微微蹙眉，望着对方，问：“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你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管的。”
杨宇亮拧灭了烟，将烟灰缸搁到一边，转身与他对视，正色道：“我们都是武汉人，勉强也算旧相识，我当你是老乡才跟你说这些。”
他笑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杨宇亮，我貌似真不能跟你约了，我好像……”他顿了顿，“真的跟你产生一点友谊了。”
杨宇亮也笑了，拾起衬衫套在身上，一边扣扣子一边说：“约不了炮可以约酒啊，别忘了咱俩是老乡。”
“是，老乡。”他点点头，转而又想起什么，问，“不过我有个问你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
他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道：“青橙杯庆功宴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
杨宇亮的动作一顿，随即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原来你还记得啊。”他狡黠地朝他眨眨眼，“不过，那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奇怪，一脸疑惑地望着对方。
杨宇亮觉得这全不知情的模样天真得有点搞笑，缓缓道：“我刚刚说，你曾经是我的男神，是认真的。”
“所以呢？”
杨宇亮脸上泛起点点红晕，不好意思地说：“在你不知道我这个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我经常跑去看你跳舞，但是你从来都没有留意过我。那个亚军队队长，当时是我的男朋友，他知道我对你有兴趣，所以才看你不顺眼，那样针对你。”
他万万没想到事实是这样，有点难为情，讪讪道：“我才知道自己的受众群体这么广。”
“那次在Violet逼你喝酒，其实只是想让你注意到我，但是你那天就跟现在一样，想着别人。”说到这，杨宇亮竟然有点落寞，“刚刚你说要跟我约，我真是吓了一跳。虽然我现在对你没什么想法了，但是曾经的男神送上门来，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心猿意马的，我还以为我青少年时期的春梦今天能成真了呢。”
这番话让他有点儿窘迫，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对方，轻声道：“你这么说，我真有点儿尴尬了。”
杨宇亮轻哼了一声，半开玩笑道：“早知道你这么有潜力，我一早就应该把你掰弯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我也不是谁都能掰弯的。”
杨宇亮笑而不语，直到穿好了所有衣服，才站起身来，对他说：“我就先走了，你自便吧。”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无比认真地嘱咐，“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好吗？无论是作为朋友、老乡，还是别的，总希望能见到你过得好。”
他露出一抹感激的笑，说：“谢谢，我会的。”
杨宇亮走后，他并没有在酒店里过夜，而是回了城里头。想着方才的一切，他有些庆幸，庆幸自己遇到的是杨宇亮，不是别人。若是别人，他也许就真的稀里糊涂厮混一夜，然而自己的心境不会跟现在有多大差别。杨宇亮说得对，他毕竟不是欧阳，认真是他的本性，欧阳身上的东西他学不来，就像欧阳也同样学不来自己。
或许他是该好好想想，怎么处理与欧阳的关系。人生是自己的，他真的要这样耗下去吗？过去他已经花费了太多的时间放逐自己，真的要为了一段无望的感情，把剩余的自我消磨得一干二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