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门开了,门板因为惯性,来来回回晃了几路才慢慢静止。她二话不说冲了进去,何嘉宸也跟了上去。
套房里乱得很,起居室的桌子被踹翻了,酒柜上的酒也被扫下来,碎玻璃、酒液,满地都是。卧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循环地摔打着,还伴随着不干不净的咒骂声。
她绕过地上的狼藉,一步步向卧室去,却因着心里的不堪面对,动作下意识地变慢了。直到靠近卧房,她才总算听清那些咒骂声。
那一听就是Feynman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嫉妒:“我不过就是试试,没想到你还真来了!之前端得那么清高,三催四请都不来,那丫头一句话,你屁颠屁颠就跑来了。从你第一次帮她说情我就应该想到,你绝对不是偶然路过做善事而已。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你们俩有一腿吗?”
梁一的声音有些虚弱,语气却依然无所谓:“我和她什么关系有什么重要?我来了,你尽兴就好啊。”
“啪”的一声巴掌声,Feynman咬牙切齿地说:“就你这样的货色,你以为她会看得上你吗?”
“偏偏你就看上了我这样的。”
“啪”,又是一个巴掌,Feynman愤恨道:“以前不动你,是尊重你,你却偏偏给脸不要脸。在我面前摆谱,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梁一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出更让对方火大的话:“话不要这么说,你我都知道,你以前不动我,是年纪太小,家里管得死。现在你翅膀硬了,想要什么还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
“下贱!”Feynman一边骂,一边弄出更大的声响,梁一闷哼着,再也没有说出成段的句子。
她终于走到卧室门前,看到的是Feynman扯着梁一的衣领一下把他掼到地上。Feynman已经丧失了理智,眼睛猩红,出手也不知轻重。梁一脸上有被殴打后的肿胀,嘴唇也破了,白色针织衫上沾着点点血迹,衣领被扯得变了形,胸口还有脚印,头发也是乱的,像是被人拽着拉扯过一样。
她冲过去扑在梁一身上,试着将他抱起,可他有点意识模糊了,控制不住肢体,像具死尸般沉重。她手足无措,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可见到他这般模样,竟然只能不断地重复喊他的名字。
梁一见到是她,勉强勾了下唇角,说:“你来干吗啊?”
他淡然的眉目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温柔得令她心痛。眼泪瞬间落下,她更加用力抱紧了他,哽咽道:“我来带你回家。”
梁一抬手拨拨她的头发,轻轻说:“傻。”
一边的Feynman还没搞清楚状况,待他反应过来,更是怒不可遏。他一脚踢开身边的凳子,叫道:“要造反是不是?我的房间都敢闯!”说着便要去扯开两人。
何嘉宸及时上前拦住,沉声道:“费公子,别闹出人命。”
Feynman一见是他,怒气更盛,睇了地上的两人一眼,讥讽道:“可以啊,闹事还带帮手。”
何嘉宸异常冷静,护在两人面前,直视着Feynman的眼睛,说:“能不能让他们回去?”
Feynman冷笑一声:“你说呢?”
“我不是在请求你。”何嘉宸态度坚定,“费公子,不要强人所难。”
“你算什么东西,对你客气点就爬到我头上来了。要不是为了那块地,你回隐城的时候我就弄死你了。”Feynman不齿道。
何嘉宸眉头一皱,平静地说:“你大可以弄死我,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Feynman感觉到挑衅,眼睛半眯,语气中透露着危险:“何嘉宸,我要是你,就乖乖闪到一边去看戏,免得惹祸上身。”
何嘉宸没有接话,却也没有挪动脚步,依然挡在对方面前。
“你滚不滚?”Feynman最后一次警告。
“费公子,你冷静……”话还没有说完,他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他伸手摸了摸嘴角,摸到一丝血迹,舌头在口腔内游走,尝到了血的腥味。他摇摇头,啧啧几声,一改之前的淡漠,讥讽道:“费公子,我原本以为,你当上了执行长,多少有些改变,没想到你还是本性难移。有句话,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他抬头正视Feynman,眼底的鄙夷一览无余,“你真的很没教养,没有一点名门望族的风度,稍不顺心就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不知道你家世的人会以为你是个流氓。”
Feynman怒目圆瞪,顺手朝他扔了个杯子。他灵巧躲过,继续补刀:“知道你为什么总找不到存在感吗?因为你根本就是徒有其表,心里早就坏掉了,没有人会真心喜欢一个不完整的人。”
Feynman额上青筋跳动,用食指戳着何嘉宸的胸口,戳得对方不断后仰,声音像从牙缝里逼出来的:“要挑战我吗?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带他们走出这张门。”
何嘉宸一下打开他的手,目光瞬间变得寒冷,隐忍许久的旧怨一点点浮上来:“你再敢对我动手试试,不要当我还是以前的何嘉宸。”
Feynman冷笑几声,听上去格外阴森,下一秒就挥拳揍了上去。
何嘉宸被打得往后直踉跄,直到撞在墙上才停住。方站稳,他就紧握着拳,在身下凝聚着力气,而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不客气地还了回去。
这还是Feynman第一次挨打,他揉了揉被打的脸颊,吐出一口血沫,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死死盯着对方,说:“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说罢左右开弓,将对方打到地上。
何嘉宸一下就跳了起来,不甘示弱地还手,积攒了许久的怨怼一次性全爆发了出来:“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吗?你要不是费家的少爷,我才不会忍你那么久!”
Feynman怒极反笑,拽着他的衣领,恶语相向:“哈巴狗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我从一开始就直到,你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狼狗!”
接下来,他们再也没有对话,两人纠缠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打得不可开交。
而坐在地上的她全然无心关注两人的打斗,只担心怀中人的状况。梁一越来越有气无力了,好怕他就这么睡着,不断地摇晃着他,拍着他的脸,急切地喊:“梁一,梁一……”
梁一皱了皱眉,稳住她的动作,气若游丝地说:“你别晃,我头晕,胸口疼,想吐呢。”
她吓得再也不敢动作,眼看着他就要没有反应,她更急了:“你别睡啊,你跟我说说话。”
梁一眼中一片迷茫,费力地说:“说什么呢?”
“那时候,在岳屏湖捡到我的人……是你吗?”
梁一没有回答,笑得虚无缥缈,满眼都是柔情。她一下就明白了,眼泪吧嗒吧嗒落到他脸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记得就好了,不需要知道。毕竟……”梁一的语速极为缓慢,“我又不是什么体面的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拼命摇头,还想说更多,可梁一渐渐地完全没有反应了,无论她怎么叫也不吭声,只剩一口气在喘。她望望身后,那两人正打得热烈,完全无法介入。她感觉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焦急地望向四周,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求助的人或者工具。
就在她心急如焚又一筹莫展之时,外头传来了警车的声音,呜啦呜啦,叫得欢畅。酒店的员工和客人们听到声响,纷纷出来一探究竟,气氛一下乱了起来。而那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还无知无觉,誓要拼个你死我活。
跟着,一对人马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伴随着一声声呵斥,她听到有人在叫着“警察来了”,一下感觉有了希望。看来是简明听了她的嘱咐,报了警。
顶楼住的全是贵宾,警察突然来袭,他们很是吃惊,但更多的是不满。楼层经理拿着对讲机一边呼唤同僚,一边与服务员们安抚着贵宾,无奈他们脾气实在太大,经理感觉招架不住,只好跑到3009号房来找执行长。
见到屋内的情形,经理又是吃惊,又是错愕,背心都凉了。碍于形势所逼,他还是怯怯地开口:“执行长……警……警察来了……”
Feynman如梦初醒,一下停了手,跟着又怒不可遏,对着经理吼:“警察怎么会来?!”
经理一脸无辜,表示自己也不明就里。
Feynman额头青筋都快崩裂:“还不去把人打发走!你脑子里装的屎吗!”
经理战战兢兢地说:“警察说……有人报警说酒店有人打架、贩毒、卖淫,现在正挨个儿临检,客人们都被他们从房里赶出来了。现在顶楼贵宾怨气特别大,我……顶不住呀……还有……”
“还有什么?”Feynman瞪视过去。
经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3017号房的陈老板打给了你爸爸和费老爷子,说我们这是三流酒店,连警察都镇不住,老爷子气得在吃降压药了……”
“一群废柴!”Feynman越听越烦躁,却又不能坐视不理,只能把次要的事先抛到一边。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回头看向另外三人。看着她和何嘉宸时,他眼里依然透着憎恶,可是转向梁一时,他的眼神跳动了一下,透露出冷静过后的担忧。最后,他指着她和何嘉宸,冷语道:“警察要问起来,就说是这两个人搞的鬼,直接把他们带走就好。”
经理狗腿地应着,拥着他出门。临走前,他最后望了梁一一眼,扔下一句“叫救护车”后,便扬长而去。
屋内终于回归平静,她依旧抱着梁一,眼泪止不住地掉。何嘉宸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她一手搂着梁一,一手在手机通讯录里寻找。她是走不了了,但她总得找个人照看梁一。通讯录里的人少得可怜,有交情的几乎没有。最后,她只能打给简明,对着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地哭求:“简明,你能不能来皇廷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