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宸走后,她每天都过得很无聊,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酒店房间里无所事事,晚上九点准时来的电话,是她一天之中最期待的事情。他会跟她说说那边的天气、饮食,以及工作的进展,每次接到他的电话,她都会觉得离相聚的日子又近了一些。
这天晚上,聊了一些琐事后,她问:“你还要多久回来?”
何嘉宸沉默了一阵,说:“快了。”
他的反应有些古怪,气息好像不怎么稳,但她也没多想,两个人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个多小时。注意到他一直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她提醒道:“你今天不用忙么?”
“不忙,想陪你多聊会。”
她心中泛起阵阵暖意,原本靠着床头的身体滑了下去。她将听筒放在枕边,安心地聊着。这一聊就聊到很晚,直到她睡意渐浓。
他好似感受到了她的疲倦,试探着呼唤:“小明星?”
她抓住最后一丝清醒,轻轻嗯了一声。
知道她已经支持不住,他轻笑一声,温柔地说:“晚安。”
她没有想到,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通话。
第二天,她在电话边等到夜深,何嘉宸都没有打电话过来。她以为他只是忙,尽管很失望,也没有去追究。可是之后的一个礼拜,电话都没有响起过。她不知道他在英国的联系方式,没办法联系对方,而他在国内用的号码则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不安一天天加深,她生怕他在英国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却又心存侥辛,说服自己只是杞人忧天。
又过了几天,一个依然失联的夜晚,她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思绪飘到了千里之外。忽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起,她心头一跳,马上跳下床,欢喜地去开门。她想一定是何嘉宸回来了,除了他,没人会敲响这张门。
然而,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竟然是Feynman那张愤怒的脸。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大跨步进门来,一手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扯到面前,劈头盖脸问:“何嘉宸在哪?”
她被吓到了,怔怔地望着她,不知所措。
Feynman的手收得更紧了,揪着她粗鲁地摇晃了几下,眼里都要喷出火来:“我问你何嘉宸在哪?!”
“在……”她六神无主,因为害怕脖子都缩了进去。
Feynman不等她回答,用力将她甩到地上,然后把一台手机扔到她脸上,居高临下地命令:“打电话给他!”
她感到脸上一阵钝痛,手机砸到她脸后顺势滑到手里,她望望这东西,又望望Feynman,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Feynman见她跟个木鱼似的,怒火更甚,急躁地吼:“你聋啦!我叫你打电话给他!”
她如梦初醒,哆哆嗦嗦地说:“我不知道他的电话……”
“你是他女朋友你会不知道???”Feynman的眼神咄咄逼人,“他把你留在这里,就没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很快就回来了……”
“他不会回来了!”Feynman用一阵怒吼截断了她的尾音。
她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他答应我的!”
Feynman扯起一抹阴冷的笑:“还在做梦?他去英国的这段时间,瞒着我家里人把融资的钱都转到了私人账户上,现在整个公司都被掏空了,他人却找不到了,你觉得他干什么去了?”
她耳中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目光呆滞地望着Feynman,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
“听不懂吗?”Feynman把她从地上提起来,“他带着我家的钱跑路了!”
她不住地摇头,眼神执着得天真。她不但不相信对方的话,反而庆幸何嘉宸还没有回来,不然撞到Feynman的枪口上,又得遭殃。
这时候,她手中的手机响了,Feynman粗鲁地抢回手机,摁下接听键后对着那头开始发飙:“没找到!我都说了,他绝对是卷款携逃了。你要是报警,即便是抓到他,他也会把非法融资的事供出来。而且那笔本来就来路不正,就算他不供出来,警方顺藤摸瓜迟早会查到你和外公头上!他早就看穿了这一点,知道你不敢报警!”
那边的人情绪也不好,隔着话筒都能听见叫嚷,只是听不清具体内容是什么。Feynman开始还隐忍着,由着对方嚷,后来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终于忍不住破功:“Dad,你骂我有什么用?谁叫你不听我劝。我一早就跟你说过,那小子心术不正,不会甘心当费家的狗!你不信,什么都交给他,现在好了,人财两空!”
那边的人声音更大了,说到后头连Feynman都觉得刺耳,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到对方说完了,他才说:“他绝对是早有预谋的,不然不可能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敢?他这种小人有什么不敢的!他就是知道你不能拿他怎么样,才会这么胆大包天!……”
Feynman跟那人吵了二十来分钟,激动之时气得手舞足蹈,恨不得把地板都跺穿。最后他像是累了,泄气一般说:“Dad,不早了,你睡吧。这件事先别告诉外公,他就要卸任了,这阵子心情都不太好,万一气得中了风,我妈准跟你离婚。何嘉宸捅出来的洞,我们一起想办法补。”他顿了顿,补了句,“我才是你儿子,你应该相信我。”
挂上电话,Feynman的情绪平稳了许多,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点了根烟,开始吞云吐雾。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盯着头顶的烟雾,不知在想什么。她在一旁紧张得要死,依旧处于搞不清楚状况的状态。刚刚他说的,她没有听太明白,但是再傻的人也感觉得到,这是东窗事发了。这个时候她竟然一点也不在意何嘉宸的杳无音讯,而是一门心思担心起他的安危。
直到抽完了整支烟,Feynman才缓缓开口:“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她瑟瑟地缩成一团,不想说话,也不敢说话。
Feynman发出一声冷笑,嘲笑自己,也鄙视那个不见的人:“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何嘉宸这个人,狡猾得很,满嘴都是谎言。”
她不爱听他诋毁何嘉宸,忍不住反击:“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我看你是还没搞清楚状况。”Feynman恶狠狠地盯着她,“那小子欺骗了所有人,包括你在内。”
他的模样太认真,不像是说谎。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浑身微微颤抖,却还是佯装镇定:“费公子,你不要因为对他有偏见就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那你告诉我,他去哪了?他这几天有没有找过你?”
她无言以对。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Feynman一副恨不得把何嘉宸生吞活剥的表情,“他不知用什么方法弄了个假身份,在瑞士建了一个私人账户,把英国分公司的一部分资产转移了进去,然后全部提现了。你知道是多少钱吗?一千万!美金!”
她满脸惊骇,即使她算是家境优渥,却也从没听说过这么多钱。
“他去英国表面上在处理融资的事,背地里却在搞小动作。现在水到渠成,他就带着钱跑了。”
“不会的,不会的!”她慌了神,不断地否定,不知是为了反击Feynman,还是说服自己,“他答应过我……他……”
Feynman只觉得好笑:“还在帮他说话?我警告过你吧,他心比天高,你不在他未来的规划里。现在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要欺骗自己吗?”
“不是这样的,他会回来的,他只是……只是……”说到后头,她越来越语无伦次,眼睛开始酸涩,泪水盈满了眼眶。
“只是什么?去英国散心了吗?”
她无言以对。
看着她隐忍眼泪的模样,Feynman越发觉得她无知,无情地耻笑:“他抛弃你了。”
她心里一阵钻心地痛,Feynman的话就像一道隔夜菜,弄得她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可是她仍然不相信,与他相处的日子历历在目,她还记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宠溺,让她心都要化了。他们说好要一起去英国,这一整个夏天,他们都在计划未来的日子。一切都好好的,他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而Feynman继续火上浇油:“他根本没想过和你在一起,你对他没有利用价值,充其量只是一段插曲。”
一时间,她泪如泉涌,不祥的预感占满全身。她瞬间没了理智,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扔过去,叫道:“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不会相信你!”
这根本就是个发泄性的动作,虽然是朝着Feynman,却没瞄准目标。东西砸在了沙发背景墙上,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虽然烟灰缸离自己有一米远,Feynman还是感受到了敌意,这点燃了他心中的暴戾,他用一种阴郁的眼神盯着她,不怀好意地说:“你想要继续做梦随你,但是……我最近被何嘉宸弄得心情不大好,现在他不在这里,就由你负责给我泻火。”
她惊恐地望着他,怀疑他这一次真的要对自己动手。他恶质地笑了一下,对一边的随从说:“给我弄点下火的东西来。”
随从从房间的冰箱里拿出一桶用来冰红酒的冰块,放到了Feynman面前。Feynman提起那桶冰,哗啦一声倒在了她面前的地上,然后向随从使了个眼色。
正当她为Feynman的举动而莫名其妙时,两个随从就不由分说地各架起她一只手臂,将她悬空抬起,脚底对准冰块,摁了下去。她本就打着赤脚,一下倒吸了口气,凉意从脚底钻进了脑子里,通体冰凉。她一边喊着“放开我”,一边拼命挣扎,那两个随从却像机器人似的,面部表情,把她摁得死死的。
Feynman靠在沙发上,头伸到了脑后,悠哉游哉地欣赏着。她受不了他这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费公子,你是变态吗?你嫉妒何嘉宸,又奈何不了他,就把火撒在别人身上。”
Feynman被点到痛处,眼神里迸出火光,他手臂一挥,粗恶地命令:“给我把她摁死,不把这些冰站化了,不准放开!”
随从言听计从,将她抬起来一会儿,用脚将冰块拢成一堆,又摁了下去。她冻得脸色乌青,浑身发软,随从却一直架着她,不让她滑下去。过了好一阵,脚下的冰仍然没化掉多少。凉意蹿到了胃里,她感觉胃部一阵痉挛,炎热的夏天里,她却疼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她感觉快要被冻晕时,有人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来。稳稳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感觉很悠闲。她一直低着头,也不关心来者是谁,直到一个轻柔的嗓音飘进耳朵里,那语气,没有谄媚,没有恭敬,只有客套:“费公子,开party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