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敢问不敢听
城郭如旧2017-07-07 02:053,368

  张刘氏摩擦着手中的荷包,却听见这突兀的一声。

  这出声的人言辞激烈,声音里透出刺骨的寒意来,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卯三往前走了半步,他似乎想把自己的喉咙撕裂一般,狰狞着脸,硬逼着自己将一字一句从千疮百孔的嗓子里往外抛,他冷着脸,说道:“她已经死了,你们这些杀人凶手为何还能如此冠冕堂皇的随手捏来。”

  卯三磕磕绊绊的退了半步,连手都开始打颤,他颤抖着手,手指掠过一张又一张熟悉而又满含惊恐的脸。

  他张狂得恨不得把这张府都当作是凶手,而这满天下的人都是帮凶,“你们全都有罪。”

  卯三飞快的上前,想象着这堪堪十根血肉组成的手指,是利刃,将这些人全部送下地府。

  胡说拦住了卯三的去路,卯三冷眼以对,然而胡说向来是岿然不动,任凭对方什么脸色,胡说都仿若看不见一般。且那卯三虽是正当青年,但也不是胡说的对手。

  胡说伸手,将他往后一推。

  卯三便连退了两步,踉跄的稳住了脚步。

  胡说说道:“别妄想逃了。”

  卯三听闻此言,突然一笑,说道:“我进了这张府,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只可惜,嫣儿死了,这群人面兽心的人却活得好好的?”

  他边笑边喘着气,声音像是行将就木的破风车。容怀微微挑了下眉,卯三之前近乎于诡异的克制都有了解释,他的癫狂和克制是相对的。他在张府多数的时候,默不作声,矜持又克制掩盖着埋在身体深处的癫狂。

  容怀轻笑了一声,轻声说道:“卯三,你说在场的人都是人面兽心。那你杀了张则纯又算是什么,莫非是兽面人心?”

  卯三听到张则纯的名字之后,连连说了三声的好字,随即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张刘氏说道:“他该死,是他……”

  卯三嘶声力竭的吼道:“都是他,都是他害死嫣儿。”

  在场的各位听到此处,皆是一愣。灵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垂着头呜呜的哭出了声。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胡大人所说的是对的。凶手就在张府之内,而且这个人还是少爷亲手带回来的,反倒让张则纯因此而丢了性命?

  人心是隔着肚皮的。

  他怎么能?面不改色杀了人之后再佯装惶恐。他怎么呢?枉顾人命。

  离卯三距离最近的胡说紧紧得皱起了眉,“张则纯救你性命,你却亲手断送了他的性命?”

  卯三止住了喘息,微微的扬了扬下巴,转向胡说说道:“张则纯救过我吗?”

  他痴痴的笑了一会儿,说道:“没有,他根本没有。我只不过是算准了他会在那个时间路过,并且救下我。是我算好的,他自己落入了圈套。他的救命之恩与我来说,就像是一张废纸,用过就扔掉好了。”

  张刘氏听罢,脸色难看了起来,急声道:“张府待你不薄,你若有些良心,岂是会恩将仇报?小儿到底与你有何仇怨,我张府有何处对不住你,让你这般诬陷!”

  卯三神色一冷,拉高了声音说道:“诬陷?我有何处诬陷与你们了。是你们背信弃义在先。若不是你们,嫣儿会死吗?根本不会,她会和所有普通女子一样,平安喜乐的活好一辈子。”

  胡说一凛,卯三的情绪不太稳定,有些狂躁。他默不作声的瞥了旁侧的江豫一眼,在江豫看过来的时候,他的左手点了点绣春刀的刀柄。

  江豫会意,朝他点了点头,默默地退出了张府。

  这卯三口口声声,张口闭口便是张绮嫣,而且他话中的意思,他杀了张则纯是为了给张绮嫣报仇,而且若是他没有被官府查到,他还打算叫张府上下都给张绮嫣陪葬。

  张刘氏身子颤了颤,哽咽着,质问道:“你和嫣儿到底是?”

  卯三苦笑了两声,“你问我,我和嫣儿什么关系?”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除却他之外,此外的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他笑着笑着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但他破掉的喉咙,让他这股凄惨都无端的多了点可怖的气息。

  容怀踱步到人身前,他微微的俯身,极其贴近了卯三。胡说眉皱得更紧了,这厮这般胆大,卯三这般危险的人物,容大人都毫不客气的往前凑,胡说提起绣春刀想把人挡回去。然而,容怀却四两拨千斤的抬手拨开了胡说的刀。

  胡说没用力气,见他执着倒也不再坚持。

  林翰见到此场面,冷哼了一声。他视线在容怀和胡说两人身上转悠了一圈,这北镇抚司的人竟是与大理寺的官员有了交情?这算什么?狼狈为奸吗?

  林翰呸了一声。

  沈毅冷静的看了突然自己玩高兴的林翰一眼。

  不小心连着自己也一通骂了的林翰面色铁青的瞥过头去。

  容怀离卯三极近,他挑了挑嘴角说道:“据我所知,张绮嫣与哥哥张则纯的关系极好。你说了诸多却是说张则纯害死了自己疼爱的妹妹。你若是想洗罪,也不必在已故之人身上做文章。”

  卯三瞪大了眼睛,容怀能清楚的辨认这双眼球里有多少根红血丝。

  他刚数完,脖颈却是一轻,胡说拎着他连退了两步,将人抛在了自己身后。

  胡说的刀仍然是未出鞘,只用刀柄将卯三逼退,容怀抖了抖衣袖,气定神闲的看着卯三,卯三死死的盯着他,但容怀面色如常的朝他笑了笑,眉眼也弯了起来。

  卯三与容怀之前现如今还隔着一个胡说。

  谁也休想碰到谁。

  卯三冷硬的说道:“我怕我敢说,有人不敢听。”

  容怀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从刚才开始,容怀就在刻意的激怒卯三,而卯三现下情绪不稳定,容怀又再三提及张绮嫣,容怀一开口,卯三便上了他的道。

  这本是好事。

  卯三谋杀张则纯,其中的过程和缘由,卯三绕来绕去全是空话,却不肯把重点抛出来,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北镇抚司的人,都被卯三圈住了,至少在这个时刻是这样的。

  但容怀这样体弱无力的,做这种挡刀的,委实有些不合适。

  胡说终是回头给他一记眼刀,让他老老实实的别再吭声,容怀淡定的笑了一声,对胡说的警告未置可否。容大人此时还并不清楚,胡大人只当他是个体弱无力的,对着胡大人笑了笑,直笑得胡说又瞪了他一眼。

  卯三睨了两人一眼,说道:“当年张府为了贪图富贵,枉顾嫣儿的意愿,将人许配给了惠王。那惠王有甚么好的?就因为他是王爷,而我是个连官职都没有的庶民?”

  胡说皱了皱眉,矫正道:“当年是皇上赐婚,并非都是张家的意愿。”

  当今皇上也敢拉出来戏谑,胡说你好大的胆子啊!林翰在旁气得胡子快炸起来,训斥道:“胡说,谁教你这般说话的!如此大胆!”

  胡说抿了唇,丝毫不在乎。

  卯三听闻此言,说道:“那么将嫣儿禁足在偏厢的是谁?最后害嫣儿死的又是谁?都是张府的这群人。他们明明……明明都知道嫣儿就被关在偏厢。整整三个月,却没有一个人肯救她。张则纯呢?那个最疼爱嫣儿的哥哥呢?”

  卯三冷哼一声,视线转向早已哭成泪人的张刘氏轻声说道:“而她的母亲和父亲呢?为什么没有救她呢?”

  卯三狠狠的瞪着张刘氏,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因为他们都是凶手,都是关住她的凶手,凶手为什么要救她呢?这样的父母和兄弟,怎么会让她下嫁呢。”

  张刘氏拧着眉,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丧女,又丧子,一重重的打击下来,短短的一日之内,却被人扒开还没愈合好的伤口,卯三像是跗骨之蛆,贪婪而残忍的撕扯着。

  张刘氏指着卯三,突然颤了颤手指,惊呼道:“你……你是,你是那个人。”

  卯三笑了一声,“张夫人健忘,柳轻还以为您记不得我了。”

  卯三……不,应该说是柳轻了。

  胡说皱了下眉,这柳轻便是今日书肆杂役所说的人,这样便也说明了柳轻与张绮嫣确实是认识的,而且极有可能有着其他的关系。

  若不是如此,张绮嫣的荷包为什么会在柳轻的手上。

  容怀提了提嘴角,说道:“你倒是与多年之前不太一样。”

  容怀与柳轻是见过面的,柳轻在京城中一众才子之中脱颖而出,自然是惊才艳艳,寻常在京城露面的机会也极多,容怀曾经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最近两年京城中却连柳轻的一丁点消息都听不到了,只听闻有人说起柳轻不知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开窍兴致冲冲想要考取功名。但两年来柳轻却在京城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有人猜测,柳轻江郎才尽一直考不上功名罢了。

  流言总是做不得数的。

  现如今站在容怀身前的,此时的柳轻,早已面目全非,而身上早些时候的傲气也被磨的一干二净,徒然剩下怨气冲天的戾气。

  柳轻苦笑道:“人怎么可能和从前一样。”

  沈毅低声的对张刘氏说道:“嫂夫人,是认得他的?”

  张刘氏苦笑着,点了点头,叹道:“实在是作孽啊。”

  柳轻闻言,说道:“张席曾经说过,只要我柳轻肯走仕途,待到我考取功名之时,便将嫣儿嫁与我,而张家背信弃义,转头便将嫣儿许配给了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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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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