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空城并州
城郭如旧2017-07-07 02:053,824

  长空落日。

  容怀安置妥帖了之后与胡说师徒二人坐在一桌前,师徒两人的话并不多,彼此都含着一种近乡情怯的胆怯来。容怀见此撂下筷子,询问道:“前辈,你可知道锦衣卫到西南小镇所为何事?”

  徐季沉吟了片刻,微微侧过身子向外看了看,但视线被院墙所隔,也不知晓他看到了什么,半晌之后他说道:“听闻是为京城一个高官开道而来的。”

  容怀看了一眼胡说,见他也颇有疑虑,听闻徐季此言,他心中稍有猜测,于是说道:“西南小镇极乐寺的名声我在京城也略有耳闻,前些年便听有人提起过,西南小镇人杰地灵,皇上也动过心思想要到西南来祭天。”

  五年之前极乐寺也不过是个破败的小寺,这破败的地方又身处边疆,黄沙漫天,远和闻名挨不上半点关系。但容怀也并非是拿这些东西信口胡诌之人。

  徐季应了一声,对容怀说道:“这西南小镇百年间,未曾想到最后竟然以一个极乐寺而闹了个远近闻名。那锦衣卫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极乐寺的事情。”

  胡说愕然的看了徐季一眼,徐季却并未看向他,他慢腾腾的站起身,推开了一扇又一扇的房门。

  徐季指了指南边,缓慢的说道:“五年前,豫河水患,极乐寺金佛流泪。”

  昏黄的光。

  隔着几层若轻纱一般的薄雾。

  极乐寺的钟声传了很远。

  ---

  三日之后,极乐寺内好不热闹。

  那位京城来的人物,据说是内阁的首辅大臣兼刑部尚书,代皇上为大明百姓祈福。

  西南小镇倒是与平常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黄沙漫天,日子是照常过。

  朝廷和江湖,格格不入又极端的平衡。

  胡说第三次拦下容还往嘴边递的酒杯,容怀斜了胡说一眼,推出手掌与胡说对抗,但两三招就要败下阵来。

  容怀的一招一式都是胡说亲手教的,两招半教了半余月,用出来尚是软绵无力,出师暂时是没有指望的。

  自容怀到了西南小镇起,徐季待他比待胡说这个亲徒弟还要亲切,还将每日讨来的酒分给容怀,俨然一副喜爱有加的模样。容怀这人贪嘴,从未在边关喝过烈酒,一时之间有些难以自持,于是胡说只得每日睁大眼睛,好时时刻刻盯着这位容大人,以免他喝醉了耍酒疯。

  胡说碰了碰鼻梁,虽说容怀向来是从容不迫,从未见过他喝醉的模样。但转念一想又责怪起徐季不教好。

  如今又教会了容怀喝酒,三日喝不到酒就要上房揭瓦。

  “胡大人,这是我花钱买的,你想喝便自己买去,在京城喝了我几坛酒,我还未找你算账。”容怀翻起了旧账。

  “是容大人自己送上门的,还需要我还吗?”胡说轻哼了一声,随即把一壶酒都纳入怀里,转身离开大厅。

  容怀丢了酒却也不见恼火,失笑道:“铁公鸡。”

  不一会儿,胡说又原路返回,容怀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待着,胡说把酒壶放在桌上。

  容怀翘了翘嘴角说道:“原来胡大人是责怪我不带你一个。”

  胡说不与他废话,取出两个杯子,放好,“烧刀子太烈,不如喝这个。”

  容怀倒满了一杯,抿了一口,甜味在嘴里散开,这哪里能称得上是酒了,不过是糊弄小孩子的玩应,半点酒味都嗅不到,甜味却浓烈,他说道,“方才在镇子上碰见的锦衣卫,江豫就在其中,可以借这个机会在西南小镇多逗留一阵子。”

  “与江豫已经碰过面了,他们此次前来确是为了极乐寺祭天而来。”

  容怀又抿了一口糖水,说道:“京城最近如何?”

  胡说皱了下眉,说道:“相安无事。”

  容怀没吭声,胡说侧过身问道:“容大人早就知道锦衣卫会到西南小镇,而且你与我一同来此,到底为了什么?”

  容怀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有这般明显的目的性吗?”

  他眼底的笑意渐渐浓起来,许久才抿尽了杯底的糖水,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摊在了木桌上,调侃道:“无相禅斗八百年不出一个,就数你心思最重。”

  房门关着,两人凑于一处。

  容怀说道:“此次我离京,并非是休假,而是有公事。”

  胡说皱了皱眉,见那摊在木桌上的地图有些褪色,只有半块,其中一角上画有一面战旗,虽然褪色但尚能分辨,是惠王王允砚的战旗,十年前王允砚兵败在京城东门。

  传说王允砚有收藏天下异宝的爱好,而在他建造的地宫中藏有无数的珍宝,十年前他兵败,几乎将封地并州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传闻中的地宫,反而十年之后竟是凭空的跳出来一张地图来。

  “惠王地宫?”胡说迟疑的问道。

  容怀颔首说道:“惠王地宫的传说流传十年了。有些想着撞运气的,大江南北的探路也没寻出个所以然来。如今是横空出了一张地图。”

  容怀顾自说完,发现胡说正在发愣,拍了一下胡说,问道,“想什么呢?”

  “我只是在想。既然是这么重要的地图怎么会出现在宫中人的手里。得到这张地图的人与惠王地宫有什么联系?”

  “联系?”容怀轻笑了一声,“怕是八竿子都到不着的关系。当年惠王造反战败,两万人受到牵连。但凡是和惠王挨上点关系的,不是死就是残。侥幸逃掉的谁会到天子的脚跟下当差?”

  胡说皱了皱眉,容怀一乐,说道,“揣了块烫手的山芋,还有心情想这地图的来历。你就该当做什么都没瞧见,让我卷铺盖走人,这事儿就算结了,什么劳什子宝藏全与你胡说无干。”

  ---

  胡说站在极乐寺门口,侧身时不时的往里瞧上一眼。

  庙里的香炉飘出袅袅白烟。

  和尚们皆换了新僧袍。

  极乐寺建寺有百年,最高的那座楼,那楼旁侧有一座丘,丘上有镀金大钟。大钟隐于薄雾之中,若隐若现,只有钟声毫无阻碍的传了过来。

  李廉清李大人正与极乐寺主持聊于一处。主持满口禅语,文官出身的李大人也当仁不让,两人一人一句,倒是有些相识甚晚的意思来。

  容怀从转弯走过来,慢慢的踱步,他的眉目清俊,发现胡说站在门口之时,他定在了远处,尾音翘起活像个登徒子一般说道,“胡大人站在门口喝西北风呢?”

  胡说冷淡的瞥了容怀一眼,没有吭声。容大人脸皮一向厚得如城墙一般,只管自己快活就可以,他三两步跑过来站在胡说他身侧,说道,“一清早便不见人,方才碰见了江豫,才晓得胡大人跑到极乐寺来当差了。夜里也要待在这儿庙里吃斋念佛。”

  容怀这张嘴比起胡说来,也是针尖对麦芒,而且显然略胜一筹。

  “胡大人,在西南小镇属于官复原职?”容怀眯缝着眼,与胡说闲扯着。

  胡说的休假到昨天为止就已经结束了,北镇抚司听闻江豫在西南小镇撞见了胡说,当即决定指派胡说一同留在西南小镇,保护寺里边的李廉清李大人的安全。

  “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容大人打算何时动身?”胡说终于肯搭理了容怀一句,免了他独角戏的戏份。

  容怀抱着胳膊,扬起眉,眺望远方的黛山,终于扯到主题说道,“容某一个人只身前往恐怕有失偏颇,如今另外半块地图流落在外,也不知掌握在谁人的手里。我只身一人如何办得来这件事情,北镇抚司指派到西南小镇的人手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又不少,胡大人何必执着于此。”

  胡说自然清楚,如果容怀若是能办得了,昨日也不会将此事透露给他。

  容怀这一番话下来,毕恭毕敬挑不出半点错来,但该有的讽刺也是一丁点都没少。容怀今日来寻胡说无非就是为了这个。

  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

  想把胡说借走当苦力,与他一同去寻惠王地宫。

  胡说反而笑了两声,“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容大人。”

  “胡大人莫要见怪。”容怀抿着嘴,状似谦卑道。

  胡说盯着地上的石子看了一会儿,半晌之后说道,“祈福大典,西南封城门两日。赶在正午之前,离开西南小镇。”

  “去哪儿?”

  “并州。”胡说他抛出一个地点,“在城门口等我。”

  容怀点了点头,“那现在呢,做什么?”

  “做什么?”

  “在胡大人身边当个小差也不错。”容怀背过手,给自己捞了个位置,于是心满意足的背着手,大摇大摆的作势要往极乐寺里走。

  五月甘二,并州城。

  胡说头戴斗笠,摇摇晃晃的坐在马背上,身侧的容怀喝了一口水囊里的水,抖了抖衣衫上沾染的黄沙,两人相顾无话,在行两日路之后到达了并州。

  马蹄敲在地上的声音,听得分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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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州,城门破败,守门的侍卫都寻不到一个。

  胡说与容怀怀中的通关文牒没派上用场,直截了当的进了城。

  城中,每家每户门窗紧闭。杂物分据家门两侧,仿若已荒废已经无人居住似的。

  胡说走了大半条街,除了两棵孤零零各立一边的歪脖树之外,他一个人都没看见。

  头顶一声阴沉的鸟叫声,胡说勒马仰头看了看天。

  天像块巨幕,太阳寻不见,光亮晦暗。西南进入雨季,连天的雨不会停歇。这会儿屋舍的屋顶倾斜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房舍有规律的刷成白墙,白墙连着发暗的天,灰突突的一片。

  那鸟飞走了,停在树的枝桠上,动了动眼睛看向街中央唯二的活物胡说和容怀。

  这偌大的并州城仿若一座空城。

  他策马寻了两条街,才在巷子的深处寻到一家小客栈。

  门窗依旧紧紧的关着,瞧不出有人的模样。

  胡说抬眼看了看门口高高挂着的旗子,与容怀对视一眼,率先他下马叩响了门。

  听门内传来了脚步声,胡说便停了动作站在门口等,一会儿那门拉开了一道缝隙,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门内人瞧见门外站着一个年纪刚过弱冠,背负长刀的青年,而他身侧站着的另外一名青年,在店小二视线挪过去之时,他嘴角翘了翘,温润如玉他。他眯缝了眼睛,开了客栈的门把两人迎了进去。

  “客官可是住店?”

  胡说应了一声,择了一桌坐下。店小二仔细的看了一眼客栈外,确认无人随后关上门并插上门闩,大气终于松了。

  并州城,白日街上无人,门窗紧锁。就连这客栈的店小二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城内怕是有什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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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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