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预感有时候是很玄妙的。
府衙衙役按照胡说吩咐在张府蹲守的第二日,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叩响了张府的门。那男人较张同光略微年轻,叩响门之后站在门口搓了搓手。
胡说低声询问身侧的衙役,“这人与张同光什么关系?”
衙役也百思不得其解的说道:“鸿州城的人都叫他鲁老三,在水巷开了家胭脂铺,确实不清楚他能和张同光扯上什么关系。”
胡说应了一声,又见张府的门开了,那鲁老三与管家耳语了片刻,那管家关上门,疾步的向院里走去了。胡说等人在二层阁楼上,这阁楼刚好正对着张府,站在这个位置,张府内的情况他们也能瞧清一点。
鲁老三侧过身望巷口看了看,神色稍有些惬意。
衙役突然说道:“宁巧出来了。”
胡说皱了皱眉,果然见宁巧独自一人从房间里疾步出来,打开了门,宁巧看向鲁老三,而那鲁老三不由分说的抬手将人往门内推,宁巧皱紧了眉也不见她有所抵抗。
就见那鲁老三与宁巧一同进了院子,张府的门关上了。
衙役有些惊讶,说道:“这宁巧与鲁老三通奸?”
胡说瞥了衙役一眼,说道:“暂且再等等。”
估摸着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鲁老三被管家赶了出来,鲁老三的脸上一扫先前的惬意,指着张府紧闭的大门唾了两口,骂骂咧咧的走了。
见此情况,两个衙役面面相觑,有些摸不清状况了,“这是演的哪出?”
胡说沉吟了片刻,对衙役吩咐道:“你们两个继续盯着张府,一旦有情况通告给安县丞。”
衙役应了声,胡说并未耽误直接回了府衙,而容怀与他前后脚到了大堂,容怀抿了一口茶,说道:“这鲁老三也正是当日在酒肆中喝酒的客人之一,而且据店小二所说,他还曾与张同光搭话。”
安昀瞥了一眼容怀,说道:“他一个开胭脂铺的找张同光作何?没听说过这两个人有何交集。”
容怀轻轻笑了两声,说道:“那他与宁巧有交集,安县丞瞧得出来吗?”
虽是多年不见,但容怀的没大没小确实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胡说对这种叔侄互相拆台的情形已经习惯了,他看了一眼容大人,接过话说道:“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把鲁老三押到府衙来。”
容怀深以为然,说道:“胡大人所说甚是。”
这两个从京城来的,莫不说是胆大包天也差之无几了,安昀在鸿州多年,向来是按流程办事,一板一眼让人抓不到半点毛病,用容怀的话来说,这位安县丞就是中庸。而胡说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锦衣卫向来以办事果断、阴狠而扬名。另一位容大人安昀更是清楚其人,容怀瞧着温柔无害的模样,实则自小时候起小心思就不少。
“以什么理由?”安昀愣了一下,急匆匆的说道。
容怀不甚在意的对安昀说道:“当日酒肆他也在场,没有何理由不询问他。”
不多时,鲁老三被衙役押到了大堂,鲁老三口中喊着,“你们如何抓我。”
两个衙役一人拽着鲁老三的一只胳膊,将人架到了大堂上,鲁老三乱蹬着腿,全然不想配合的模样,安昀皱着眉抬了抬手,衙役点了点头,立刻松了手。
鲁老三没有准备,突然没了支撑,跌了一下,夸张的喊道:“诶哟,我的老腰啊。”
他坐在堂前泼皮耍赖了一阵,见没人搭理才爬起来,说道:“小民平日里莫不敢做什么欺辱官府的事情,大人们抓我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容怀挑了挑眉说道:“抓你过来?”
鲁老三看向容怀,只见这人不过二十多岁,皮相颇为赏心悦目,鸿州城未曾见过这般人物,许是什么大官。他连连应了一声,像是找到了可以申诉的对象,说道:“小民在自家店里,这衙役便不由分说的将小民押走了,小民平日并无做过亏心事,不能这般对待无辜的小民。”
容怀听罢,笑了笑说道:“不必紧张,不过是想问问关于张同光的事情。”
鲁老三一怔,说道:“啊……张同光的事情,那也不应该找小民,不是已经确定是邵秀才杀的人吗?”
容怀问道:“你从哪儿听来的,邵秀才是凶手。”
鲁老三迟疑了一下,吞咽了口水,问道:“难道不是吗?这几日都在说这件事情,邵秀才自从那日到了州府就再也没出现过。”
胡说瞥了一眼表现奇怪的鲁老三,说道:“当日酒肆,你也在场。”
鲁老三愣了一下,安昀说道:“邵秀才也在的那日。”
鲁老三爽快的说道:“当日小民确实在酒肆里碰见了张同光,还想着与他聊两句生意,但没想到刚聊了两句,张同光便与那邵秀才吵了起来,之后张同光便先走了。”
容怀问道:“你就没打算过在路上拦住张同光?据我所知,你并非是酒肆的常客,那天到酒肆你并未点酒,是专门为张同光跑的这一趟罢。”
鲁老三听罢,突然笑了一声,像是听了莫大的笑话,说道:“小民是生意人又不是什么土匪,拦路作何?今日不成就改明日。”
话罢,他突然苦着脸问道:“各位大人该不是怀疑我杀了张同光吧?小民杀了张同光有何好处?他的房产、店铺、财富都轮不上小民,杀他对我没好处啊。”
胡说微微抬了抬下巴,这鲁老三肯定知道些什么,他瞥了容怀一眼,随后问道:“你与宁巧什么关系?”
鲁老三神情无异,反问道:“可是张同光的妻子?”
胡说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莫要装傻。”
鲁老三还妄图辩解,胡说说道:“一个时辰之前,你到了张府与宁巧见面了。”
鲁老三未曾想到,府衙的人竟然已经将张府盯紧了,他今日的行为堪称为是自投罗网,鲁老三见无从辩解,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说道:“小民认还不成吗?”
胡说说道:“说清楚。”
鲁老三应了一声,说道:“我与那宁巧确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胡说问道:“那你作何去张府上找她?还在张同光死后,到一个刚刚丧夫的女人府上,你还说与她没有关系?”
鲁老三踌躇了一会儿,说道:“当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小民……小民只是想要些钱财。”
口口声声说与宁巧没有关系,这时又变成想要一些钱财,这鲁老三的嘴里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旁侧的衙役皱着眉,上前将人的两只手都扭到了身后,鲁老三疼的直冒汗,说道:“小民告发,小民要告发!”
安昀皱紧了眉,瞥了容怀一眼,随即问道:“你要告发谁?”
鲁老三说道:“杀死张同光的就是宁巧那个毒妇。”
安昀惊讶的看了鲁老三一眼,问道:“你可有证据?”
如此一来便是可以说得通了,鲁老三也许手中有某种证据,证明了张同光是被宁巧杀死的,而鲁老三知道了证据,并不选择去州府报案,而是静观其变,在待到邵秀才被抓,鸿州城传的沸沸扬扬,说是邵秀才的诅咒咒死了张同光。而这时鲁老三再跑到张府上以手中的证据来威胁宁巧。
鲁老三连连点头,说道:“这位大人所说的不错,当日张同光离开之后,小民并没有放弃,而是跟了张同光一会儿之后,假装与张同光偶遇。”
这人果真是谎话连篇,胡说睨了他一眼。
鲁老三赔笑,接着又道:“张同光那日已经喝得不少了,我与他说话,问他要去哪儿,因为他走的方向并非是张府的方向。张同光听罢,骂骂了两句宁巧。”
安昀问道:“骂宁巧?”
鲁老三说道:“当时小民也很纳闷,后来他才说是那宁巧非要他去桃林找她,不然就不肯从张府搬出去。人家夫妻俩的事情,小民就没好意思再跟着,后来回去之后,第二天张同光就失踪了。小民之前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张同光的尸体在桃林被发现,后来又说那邵秀才是凶手。”
鲁老三努力的树立自己正直的形象,显然忘了自己刚才在张府干的好事儿。
容怀说道:“鲁老三,你为何不早些来说清楚情况。”
鲁老三被噎了一下,生命力顽强的又堆笑道:“这不是怕大人们不信小民的鬼话吗?”
容怀挑了挑眉,说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晓得自己说的是鬼话。”
胡说问道:“你想从宁巧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鲁老三沉默了半晌,老脸有些搁不住了,说道:“小民是想劝她早日自首,她却不识好赖,叫我赶紧滚蛋。”
容怀勾了勾嘴角,说道:“你最好实话实说,你可知你这般是欺骗朝廷命官?”
胡说说道:“不如请张府的管家来一趟。”
鲁老三哎了一声,说道:“我说还不行吗?”
“小民确实是想靠着这点证据赚一笔小钱,但那宁巧猖狂至极,听完小民的话之后,让我滚蛋,随便小民与谁去说这件事。这个毒妇是不把大人们放在眼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