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抽丝剥茧
城郭如旧2017-07-07 02:053,260

  太子很快到了殿内。他身体自小羸弱,常年身体欠佳都写到了脸上,面色苍白,连唇色也稍显病态。他今年刚过了十五,身量还不高,纤细的身体仿若外界只要刮上一场大风,他便会随风而去似的。

  太子目不斜视,并不理会身侧的胡说和肖宣两人,不卑不亢得说道:“儿臣,晚来了一步。”

  怀文帝不过刚刚传唤太子,他所谓的晚,到底指的是什么。

  胡说瞥了太子一眼,太子因为身子弱,多年深居东宫,不常在外走动,再加之怀文帝正当壮年,此时立在东宫的太子不过是为了让满朝臣子闭嘴而已,既然如此,太子露面的机会便是少之又少。

  至于宫中其他的皇子,年纪太小,都未封王,就比如良妃的儿子——三皇子。

  对于太子的‘姗姗来迟’怀文帝摆了摆手,并没有在乎,只说道:“罢了,赐座。”

  太子从善如流的坐下,背脊挺直,面朝着当今圣上,胡说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太子的面庞有怀文帝的影子,胡说忽地想起,当日怀文帝说他与胡尚书如出一辙,他提了提嘴角,心中想,怕是这太子才与怀文帝如出一辙,不若如此也是有七八分的相像。

  此时的状态未免有些尴尬了。

  太子自然也清楚,此时怀文帝传唤他是所为何事,但他仍然开口问道:“不知父皇,召唤儿臣来,所为何事?”

  怀文帝抬了抬手,他身侧跟随多年的宦官心领神会,将长案上的玉契用帕子包裹起来,走到太子跟前,毕恭毕敬的呈给太子,抬手一掀帕子,其中的玉契便显现了模样。

  怀文帝手腕抵在了长案的边缘,手腕弯出了一个弧度,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声音缓慢,在大殿内饶了几绕,他说道:“这可是你丢失的玉契?”

  太子怔了一下,拿起玉契摩擦了片刻,玉契的边缘有他标记过的痕迹,他拇指微动划过那几道划痕,这无疑是他一个月之前丢失的玉契。

  他已是有所耳闻,今日晌午时分北镇抚司和那西厂的肖宣便到了宫中,而怀文帝召唤他过来,面对的不只是北镇抚司和西厂,还有此时坐在怀文帝身侧的良妃。

  年轻的太子,拇指微微一顿,说道:“是儿臣的玉契。”

  良妃眯了一下眼睛,见他已经承认这玉契确实是他的所有物,她扬着声音问道:“太子你可知这玉契是出现在何人的身上?”

  太子微微抬着头,平和的望向良妃。

  对于良妃的咄咄逼人,太子却犹如古井无波。多年的深宫生活,让他将所有情绪都收敛着,藏着藏着便真的什么情绪都流失掉了。

  他的生母,居虽身居皇后之位,当年家族兴旺,而在她嫁与怀文帝之后,家族一夕衰落。怀文帝本就对她并不宠爱,全凭着太后对皇后宠爱有加,皇后之位才得以保留至今。而怀文帝从未动过皇后之位,也并不只是单纯的因为太后喜爱这个皇后,而更多的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宠爱良妃,仰或是其他哪个宫的妃子,都不代表皇后之位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他当做赏赐一样送出去。

  良妃家世已在朝廷中多有牵扯,若让她再登上皇后之位,怕是这江山,怀文帝也不必再继续坐下去了。

  良妃提了提嘴角,终于意识到此刻更适合她使唤别人,于是她挑了挑眉,说道:“不如让胡百户与太子说清楚。”

  太子的视线转了过来,看向胡说。

  绣球被抛到了手里,不得不接,良妃方才还在殿上与他争执,转头却将他推出来与太子说清楚来龙去脉。

  胡说抿了抿唇,这样一来,良妃在怀文帝面前一抹先前咄咄逼人,反倒是显得良妃有些心胸宽阔了,丝毫不怨恨胡说方才并不站在她的立场考虑,而且还当即委以重任。

  胡说拱了拱手,对太子说道:“殿下,这玉契是在鸿州一个渔夫身上找到的。”

  胡说紧接着,问道:“太子你可曾记得,玉契是何时丢失的?”

  太子已是从方才短暂的震惊之中逃了出来,他努力的平缓了有些动荡的心境,一时想不起来,一个月之前玉契到底是如何失踪的,更对于他的玉契为什么会出现在鸿州一个渔夫身上不得而知。

  他微微抿了抿唇,本以为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到了内殿也不过是面对无端的猜测,而眼前的玉契清清楚楚说明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而这个阴谋,明晃晃的,像把匕首,图穷而匕首现。

  太子半晌说道:“平日里都是随身带着的,一个月之前发现的时候,不知晓已经丢了几日了。”

  胡说问道:“不曾离身?”

  太子颔首说道:“除去沐浴的时候,玉契都是不曾离身的,睡觉的时候,我会放在枕下。”

  太子的玉契失窃,最值得怀疑的便是东宫中的人。

  平日里侍候太子的宫人是最能轻而易举偷走玉契的人,胡说眯了眯眼睛,心中已有猜测,那畏罪自杀的小太监,怕是与玉契脱不开关系,但他的猜测与良妃不同,小太监乃是旁人借来将罪名安置在太子头上的帮凶。

  良妃皱了皱眉,对于胡说的问话有些没有耐心了。

  胡说不负众望的将小太监之死拽了出来,对太子说道:“殿下,那日在东宫撞柱而死的小太监,你可知道?”

  太子张了张嘴,胡说又说道:“他可曾有窃走玉契的机会?”

  良妃轻轻的笑了一声,不等太子说话,便对胡说说道:“胡百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说抿了下嘴,拱手对良妃说道:“良妃娘娘,断案便是如此,不可放弃万般的假设,不可因草率结案而断错一桩案。”

  怀文帝瞥了一眼太子,他与太子已是多日未见了,却是看着他似乎又有些长高了,此时三皇子还尚在昏迷,身侧作为母亲的良妃,显然因为太子的玉契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听罢胡说的话,良妃皱了皱眉。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一个月之前,东宫的大太监高烧不退,特意吩咐他的徒弟来顶替他的班,照顾我的起居。”

  “这个徒弟便是那日死掉的小太监。”

  胡说听罢,突然想起当日他与肖宣到东宫,有一宫女面上踌躇不定,事后胡说叮嘱肖宣私下将那宫女唤来询问,而那宫女却咬死不肯松口。

  而太子如若不被逼到这一步,也并未想将这件事儿说出来。

  此事不只是牵扯撞柱而死的小太监,还牵扯到了小太监的师父,而太子和东宫的宫人不想说出口的原因,怕也就是在于这位东宫的大太监了。

  对于胡说来说,在宫中有这样的感情是出乎意料的。

  胡说眯了眯眼睛,对怀文帝说道:“皇上,既然那死去的小太监,刚好是一个月之前曾经照料过太子的起居,那么他更有偷窃玉契的机会了。”

  怀文帝沉吟了片刻,并未吭声。

  而他身侧的良妃出声讽刺,说道:“北镇抚司如今断案全仰仗猜测吗?”

  胡说抿了下唇,对着良妃说道:“证据不属实的时候,断案的人需要这样猜测。”

  怀文帝挑了下眉说道:“传东宫的大太监。”

  不多时,大太监匆忙而来,他早在怀文帝召见太子之时便是有些担忧了,如今在见到殿内的状态,当即跪在了地上,跪在了自家主子身边。

  太子瞥向他的背影,心中霎时有些酸楚溢了出来。

  怀文帝抬了抬手,胡说颔首,问道:“一个月之前,你曾经因为生病而让自己的徒弟顶替自己照顾太子,可有此事?”

  大太监连连点头,说道:“老奴确是叫孟章顶替了,大概有两日的时间。”

  胡说颔首,问道:“这事情都有谁清楚?”

  大太监说道:“东宫的宫人都清楚这件事。是老奴考虑不周,实在不该让孟章来顶替老奴,他年纪轻,手脚也不麻利,冲撞了殿下。”

  大太监有些急切的说道,语气中包含着悔恨的情绪。

  胡说挑了挑眉,说道:“孟章此人,是三年前才到了东宫,但当时就已经是你的徒弟了,后来你又在太子面前说话,东宫三年前填充宫人,你便将自己的徒弟也填到了东宫的名册中。”

  北镇抚司对于宫中的事情,知道的比之西厂来说是浅显的。西缉事厂有肖宣这位提督在,又是一个比之北镇抚司毫不逊色的特务机构,于是各宫中的宫人流动也十分清楚。

  在从东宫出来之后,肖宣就已经将这些调查清楚,当时想着也不过是寻常的事情,师徒关系于是多加关照,并无什么不妥,而如今却全然不能轻视了。

  大太监说道:“孟章是老奴的同乡,当时拖着亲戚来询问,老奴便收了他这个徒弟。见他在宫中还算勤恳,就将人填到了东宫。”

  这番解释是于情于理的,挑不出半点毛病。

  胡说却突然打断了大太监,语出惊人说道:“据我所知,你是幽州人士。而他出生在豫州,十五年前,豫河水患,良田千顷都被淹没,孟章一家四口,除了他都饿死了。”

继续阅读:第四十二章 嫁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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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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