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小镇的天很少有不刮风的时候,只要刮着风必然携带着砸人不要钱的该死的黄沙。白觉在京城待惯了,在黄沙漫天的西南小镇待着显然有些受不住。
白觉捂着鼻子也没有的挡得住自己身体对着鬼天气的反感,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徐季半合着眼睛本已经昏昏欲睡,白觉这一个喷嚏把他从九霄云外震回了边陲小镇。徐季抬手把矮桌上的茶杯递到嘴边,喝了一小口,对他那娇滴滴的师弟说道:“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几日再走?”
“不清楚。”容怀揉了揉鼻梁,还是觉得鼻腔里有些痒。
“应是在西南待上两三天,这贫瘠这地,京城的人都受不住。”
自家师兄这话里有话,容怀也习惯了,说道:“师兄你倒是跟我师侄生活久了,嘴皮子也溜多了,小时候吵架总是吵不过我们。”
徐季摇晃椅子的动作忽地停了,容怀自知不该多说话,便听徐季说道:“以前的事情莫要再提,我答应过要照顾好他,这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日后他若是怨你,你也心甘情愿?”白觉试探着问了一句。
徐季一拍桌子,“还敢怨我,看我怎么收拾那孽徒!”
白觉耸了耸肩,不跟徐季扯皮,“师兄我出去一趟,您自己待着吧。”
徐季哼了一声,白觉没回头一路往极乐寺走,半路碰见了容怀。
白觉瞧见人便轻轻松松的说道:“既然你到了,也免了我跑一趟了。”
容怀轻轻的笑了一声,说道:“不与你师侄见上一面?”
白觉说道:“过几日到了并州城想怎么见便怎么见,何必在乎这一时的?”
容怀挑了挑眉,将话题引到正题上说道:“在京城与你联络不上,一盏半的动静最近几年闹的不小吧。”
白觉是怀文帝早些年安插在江湖上的眼线,据容怀所知,怕是很多年前白觉便为朝廷办事了。半年之前白觉在京城的地界十分活跃,而北镇抚司和大理寺把麻烦找到他头上的时候少之又少,而半年前却被容怀赶出京城,这也并不是巧合,只不过是怀文帝的安排而已。
白觉不过一个小小的门客,找个理由赶出了京城,也离开了一盏半的视野。至于理由,也是因为一盏半近半年着力的范围离开了京城。惠王地宫的事情,怀文帝一早便清楚一盏半那边想要动手,于是早一步将白觉赶出京城,而后派出容怀跟进。
白觉轻轻的应了一声,说道:“一盏半在京城也没少添麻烦吧,听闻将你和我师侄耍的团团转。”
耍的团团转,也亏得白觉这样形容。
容怀轻松的说道:“张则端的案子牵扯出当年张席和张嫣的旧事,当时这个案子涉及到了人员已经承包,但皇上没有追查。而其后宫中鲛人的案子,东宫的小太监与朝中的高官有牵扯,而两份名单几乎是相同的。”
白觉轻哼了一声说道:“张席当年与权力只差毫厘,位子站得高,免不得被人当成了靶子。”
容怀应了一声,白觉侧过身来,没头没尾的问道:“准备下手了?”
而正在此时,胡说还领着他那一群小鱼小虾看守着极乐寺,给京城里那位开道。容怀三两句就把胡说忽悠住了,伸腿就要往极乐寺里面走。
若说这朝廷里的人,哪一点不好,便是太有忽悠,百户大人也不能免俗,胡说就稍稍松了口。但容怀没想到自己迈进去两步就被胡说给揪出极乐寺了。
大摇大摆不成,只好偷偷摸摸。晌午过后,容怀顺着后院的歪脖树上了院墙,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拍了拍并没有染上灰尘的长衫,慢悠悠得往极乐寺里面走。
转头碰见一和尚,瞪着他,容怀连忙笑容满面问道:“小师傅,可知锦衣卫千户大人胡说现下在哪儿,方才路走错了走到这儿出不去了。”
那和尚狐疑的看了容怀一眼,偏头看了一眼右侧,“这边只有一个出口,你怎么会找不到路。”
这极乐寺的和尚怎地这么凶,容怀眼见没瞒住要露馅了,哈哈一笑往左边一指,小和尚被转移了注意力,容怀化掌为刀劈晕了小和尚。容怀站在小和尚旁边懊悔怎么没找件锦衣卫的衣服穿在身上。
大概是说什么来什么,他刚走出小院,迎面便是一位目不斜视的锦衣卫,他捂着那人的嘴,小声的说句对不住,把人弄晕了扒掉了衣服。
容怀压了压帽子,尽量把脸挡住些,浑身上下不自在,因为锦衣卫的官服真是太丑了。有了这身衣服果然好办了很多,至少那群凶神恶煞的和尚不会找他的麻烦,再说他穿成这样,除非是胡说那个精明得什么似的人精才瞧得出来,别人还是很好骗的。
很快他到了前院。
李廉清和那极乐寺的主持相聊甚欢。李廉清说着点了香对着极乐寺的金佛鞠了三躬,嘴中念念有词,容怀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那金佛。
朝廷每年都拨款来修葺极乐寺,主持面露红光,一瞧平日里伙食恐怕不错。容怀心里想着有的没的,仔细的看起那金佛来。他忽地觉得有些不对,那金佛……
肩头被拍了一下,胡说猛地把他往后一拉,俩人都在眼里看见了对方,胡说的眉皱在一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容怀被他看得一阵冒火,把他爪子掰开,“别看了是我。”
抢了锦衣卫的衣服又出现在极乐寺,胡说看了容怀一眼,问道:“你还很有理?”
“别吵,”容怀见李廉清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过来,他对胡说说,“你看那金佛似乎有什么古怪。”
两人仔细看了半晌,容怀问胡说,“你看见了吗?金佛的右眼下面有一行水渍。”
胡说倒吸了一口气,早先便听说极乐寺金佛流泪的事情,如今是亲眼看到,容怀伸手碰了胡说一下,笑道:“胡大人该不会真觉得这事儿是佛祖显灵吧?佛祖显灵会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显灵?”
胡说撩了他一眼,说道:“想要命就小点声,跟我过来。”
容怀天不怕地不怕的,跟着胡说就走了。
“胡大人有没有兴趣,跟我夜里去看一看?”容怀邀请道。
“我若是去了便是知法犯法。”胡说说道。
“不如你夜里撤掉一半的守卫,给我点机会。”
胡说没见过这般脸大无边的人,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容怀又说道:“胡大人只需周官放火不需百姓点灯,京城的暗自大理寺没少帮胡大人的忙,如今却是翻脸不认人了。我混进极乐寺又没有需要胡大人你的帮助,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又不会没有眼力的去杀那个败类李廉清。”
“败类?”胡说奇怪得重复道。
“朝廷里的不都是败类吗?有什么不对?”容怀随口说道。
话里话外把自己和胡说全骂了进去,而且在容怀脸上,胡说没捕捉到任何的不自在。
胡说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容怀乐了一下,“胡大人不用权当不认识我就可以,肯定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
容怀说完就被胡说揪着又扔了出去。容怀再被扔两次就会崩溃。容怀这次被扔出去后没有在极乐寺旁边转,而是去吃了一顿晚饭。
等到天色暗了下来,容怀又溜进了极乐寺。胡说并没有扒掉他的衣裳,不过他就算把锦衣卫的衣服扒掉,容怀也非要进这极乐寺瞧一瞧。
金佛流泪,他倒是要看一看有什么古怪。
雁然极乐寺第一次金佛流泪是在很多年前,那一次容怀也在,他在极乐寺转了很久也没有查到任何东西,他就不信多年以后故地重游仍是什么都寻不到。
大堂只有一个前门,门关着,门外守着两个锦衣卫。容怀靠在墙根下,骂了胡说两句。不一会儿说曹操曹操就到,胡说走到门口与那两人说了句话。
容怀眯了眯眼睛,看着三个人说完话就走了。容怀皱了皱眉,想不到胡说这么好心,他推了门。
金佛已经被镀了不知道多少层金,容怀走得近了一些,不敢点灯离金佛更近了些。他贴在佛身上,此等大不敬的举动,他也就私下做一做。
并没有什么异常他饶了半圈走到佛身之后,接触的手心的感觉不太相同。他跃起,碰到金佛的上身,那温度显然更低。
这里面藏了东西。
容怀站在金佛身后,仔细敲了敲,有一处发出的声音有些闷,容怀伸手往内一推,金佛体内的液体便流了一手碰到空气有些变成了气体。
原来是这么回事。
容怀把手在衣衫上擦了擦,转身从正门快步的走了出去。容怀出门便撞见一人,容怀心中一惊,李廉清眉皱在一块,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胡说呢?”
“李大人,方才屋里的窗子被吹开了。”容怀垂头说道,“胡大人方才叫了人跟他去寺庙的大门看守去了。”
容怀并不清楚,李廉清到底有没有信他所说的话,像李廉清这种人,一百个人说话他便是一百个人都不会信,一个成了精的老狐狸。
李廉清看了他两眼,“下去吧。”
容怀应了一声,快步得退了出去。
他勾了勾嘴角,这只成精的老狐狸,到头来还不是宰到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