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请吧。”方悦打断老僧的话说道。
沈温不甘寂寞插嘴道,“若是没有我们什么事儿,我们便先走一步了。”
方悦笑道,“沈公子方才不是想见识一番,这会儿怎么急着走了。”
沈温微眯了眼睛,视线在石屋之内转了一圈,说道,“我不过想来见识见识惠王地宫对宝藏没有兴趣。地宫见了,浪费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回去还能喝两口小酒。”
“再者说容怀和胡大人与我们一路,刚好搭个伴。还是,你们就这么不怕被抢了宝藏?”沈温的尾音上挑,这话说得方悦哑口无言。
此刻,方悦和刀疤脸断不会放他们三个离开。
知晓了秘密的人,是祸根,便是要斩草除根的。
“沈公子不请自来,这会儿说走边走?”刀疤脸说道。
沈温顿了顿,说道,“我是大摇大摆走进来,你们留在门口驻守的太弱了,不值一提。顺便说一句,你们也不要指望他们会救你们。毕竟江南沈家不止有我沈温一人。”
容怀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沈温。
怪不得这厮从进了地宫开始就惹是生非,原来援兵就在地宫之外。
虽说如此。
容怀与胡说两人也算得上是有援兵的人,也没有得意到像沈温一般,自得到想要上房揭瓦。
“沈公子为何要与我们作为。”刀疤脸沉声问道,他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因为他清楚,万万不可将这三人放出地宫去。
“我没有,”沈温抱着胳膊,矢口否认,“现在分明是我们想走,而你却拦着。是你先动得手。”
脚步声方现,刀疤脸便已见十余人进了阔口,并且迅速将他们包在其内。
刀疤脸一皱眉,沈府的人?
他只见胡说三人向后退了两步,一男子向容怀拱手道,“大人。”
沈温一偏头,“胡大人这次算你快。”
此话一出,刀疤脸便也心中清楚,于是说道,“你们若是想走便走。”
容怀抿了下嘴,笑道,“我们谁都走不掉。胡大人来一次并州城,定是不会空手回去。”
开口便又将胡说拉下水,胡说手中的长刀从左手换到了右手中,“不拿点东西回去,怎么和皇上交差。一盏半对这件事就不要太费心了。”
刀疤脸环视一众锦衣卫。
蓦地冷笑起来,手中的刀逼近胡说,在即将接近的时候刀微偏,又快又狠的抵住了容怀的咽喉。
方悦沉声对老僧说道,“走,带路。”
老僧已经行至锦衣卫的面前,胡说瞥了容怀一眼,一抬手。
锦衣卫的包围之势,破了一处。
老僧行在最前,其后是方悦。
“再在师门混了二十年再出门惹事。”刀疤脸的刀尖在容怀的脖颈处划出一刀血口,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否则就只能尝尝流血的滋味。”
刀疤脸逼着容怀往前走。
之后便是胡说、沈温、老者,还有随时准备听候指令的锦衣卫。
“要我看,给人一痛快,抓了一通送到京城。这宝藏不就全是胡大人的了,”沈温啧了一声,“一无名小辈,随处立个碑就好了。”
沈温说这话时并不避讳。
容怀恨不得当即就讽刺回去,但听闻此话之后他身侧的刀疤脸倒是把手中的刀离他脖颈远了些。容怀微微偏了头,脑袋碰上刀鞘,又快速的挪开。
此刻是最好的情况。
他虽被挟持着,但有六成的把握全身而退。
他们的存在对于一盏半的两人来说是莫大的威胁。
沈温和锦衣卫的出现是刀疤脸和方悦计划中并没有猜到的不确定因素。
他和胡说两人正是得益于这两股不确定的因素。
事情有变,他需要做的只是需要维持现在的状态。
老僧并未乘在暗河之上的船。
他脚借了力,飘然落在暗河两遍的陡壁之上。
老僧说道,“便在这里。”
胡说蹙了下眉。
“悄悄既在你们手里,贫僧有何不救之理。”老僧又开口道。
“没见过找宝藏像你们一样能叨叨的,”沈温插话道,“你们不拿让给我?”
沈温话罢,方悦便狠狠的瞪了沈温一眼,随即干净利落的也跟着上了陡壁。
老僧将手放在石壁上,不知动了何处的机关,那门便豁然大开,老僧说道,“沈公子和诸位还请止步吧。”
胡说向前走了半步,只听沈温在后小声说道,“过河拆桥啊,朝廷的一贯风范。”
五人进了石屋之后,石门便紧闭,沈温无所事事和旁边的老者搭上话,“诶,你怎么找到一盏半的。虽说你在并州城这么多年,消息倒还是灵通。”
老者并不想搭理他。
“不好好安享晚年,整日想着怎么报仇,人生怎么这么累啊。”沈温叹了一句,见老者仍然没反应,于是说道,“你那个悄悄半根头发都不会少。”
老者这才给了反应,半抬了头,说道,“悄悄没事?”
“他们带走的时候被我撞见了,”沈温瞥了一眼老者,又道,“她在客栈好生待着,待会儿你到客栈接她便好。”
老者头一垂,好一会儿声音颤抖道,“谢谢。”
沈温摆摆手,“我现在倒是担心胡说和容怀,这石壁之内却是有惠王宝藏?”
老者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石壁,视线仿佛要穿透石壁一般。
方悦点燃了铜制托盘上的蜡烛,石屋的原貌便显露出来。
容怀瞥了一眼,心中有疑惑。
老僧领路来到的地方,正是之前他与容怀发现的地方。
这一处的石屋一间套着一间。
虽然瞧着比地宫要废心思,但除了石桌与石榻之外,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玩应。
老僧到底是何意。
“这一处当年惠王废了心思,一环套着一环,若非有人引路,不会有人能走到最中央的房间。”老僧说道。
五人不再说话,心中各怀着各自的想法。
已经是第六个房间了,蜡烛燃了一小半。
“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刀疤脸警告道。
老僧的手已经附在了石壁之上,齿轮声再度响起。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刀疤脸的笑容微浮了起来。
门开了,门内是一巨大的棺椁,而棺椁旁是惠王的战旗。
方悦已至门内。
刀疤脸往前迈了两步,老僧立在门前鞠了两躬,在刀疤脸毫无防备之时,一掌将他牵制着的容怀推出几丈远,回身一脚便踢在了刀疤脸的背上。
一盏半两人此时觉出不对,但已为时已晚。
两人已经没了退路。
石门半合,容怀便见老僧背身站在石门之内,面朝方悦、刀疤脸两人。
“前辈!”
容怀的声音方落下,石门已经全然合上。
清晨。
并州城难得的晴天。
店小二也难得的没有搭上门闩。
店铺的门和窗子都大敞八开着。
沈温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小酒杯,不甚满意,喊道,“小二,来个爽快些的。”
店小二应了一声,从厨房拿了一个大茶碗出来,酒满了一碗。沈温还真没这般喝过酒,豪气万丈的往嘴里一灌。
胡说与容怀两人从二层下楼,正好将这一幕落进了眼里。
沈温只灌了一般,便觉得喉咙像烧起来一样,小声的咳嗽了起来,嘟囔着承认道,“豪气万丈也不是人人都行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温伸手擦了嘴角,“哟,这般早。”
“和你一样为了偷口酒喝。”容怀毫不留情的揭穿了沈温。
上一次是深夜,沈温为了避开沈家的长辈跑到大堂偷喝酒。
这一次是鸡鸣之时,沈温仍然没什么进步依旧是为了偷喝酒。
沈温急了,脸上扒拉不出来当时在地宫的气定神闲来,警告容怀道,“嘘,你想让全客栈的人都知道,安没安好心?”
“沈温为了偷喝酒。”容怀撩起袍子坐在了沈温的对面,刻意将一个字一个字吐得分外清晰。
沈温被气乐了,评价道:“恩将仇报,你们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说便随便说,这世上还有我搞不定的事儿?”沈温挑眉,放弃了挣扎又道,“连惠王地宫我都见识过了,回到江南又是一段佳话啊。”
“与你有什么关系。”胡说说道,说完他抬抬手叫小二上了一壶热茶。
“胡大人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随你们上刀山下火海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与我无关。你们这些朝中做官的,我倒也习惯了,”沈温一口将剩下的半碗灌进了喉咙,“我也不乐意和你们搀和,待会儿我们就回江南去。”
热茶被放在桌上。
容怀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一杯。容怀推过空杯,容怀瞥了一眼很有官员气质的容怀片刻之后,仍是给人倒满了。
容怀问道,“要走了?”
“还是温府舒服。并州城要什么没有什么,”沈温感叹了一句,转头对容怀说道,“这回到京城交不成差。不过啊,倒是有机会收复零星民心。”
沈温依旧不着调着,这话半句是在讽刺,另外半句是在提醒。
“沈公子还是先行管好自己才是。”容怀正色道。
沈温方想骂容怀没良心,眼前便是一暗,那人的胳膊已经伸到了沈温的面前。
茶碗被端起来了。
已至离开长桌,只听有人说道,“胡大人茶碗空了。”
顿时茶香四溢,本来的空碗其中搀了热茶。
是沈温的长辈,也就是那日否决沈温喝酒的那位老前辈。
老前辈冷哼一声把茶碗撂在了桌上,瞥了容怀一眼,便朝外走,“时辰到了,动身。”
容怀神色镇定的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仿佛方才在老前辈眼皮子底下耍花招的并不是他一般,沈温站起身,一抬碗,热茶一口灌进了肚子,对两人说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多谢了。”
“日后若是在京城见面,我们便连好都不必道上一次,你们两个都是惹是生非的命,少拉我做垫背的。”沈温挑了挑眉,说着便踏出了客栈。
马蹄声越来越远。
人已经走了。
两人坐在客栈之内,并没有出门去送。
“沈温走了。”容怀说道。
胡说应了一声,“想说些什么?”
容怀说道,“我以为我一直处于江湖之上,而直至今日才清楚,从前我不过在一个安全地带,时至今日容某才知道的才是所谓的江湖。”
“不是官场?”胡说笑道。
容怀摇摇头,“官场里的血都是向下流的,流到土壤里、流到江河里、流到任何人们想不到的任何地方,但却不会流在人的面前。但江湖不一样,它们像匕首一样明晃晃、杀机凛然。”
“胡大人话变多了。”容怀说道。
胡说从怀中取出那半张地图,沉声道,“并州城的一切不过是十年之前的阴谋之后的残音,因为这半张可笑的地图,但却有无数无辜的人为此丧命。我不能理解。”
容怀抬手拍了拍胡说的肩膀,突然说道,“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有什么打算?”
“回西南小镇待几日。”胡说说道。
“你可能要再跟我跑一趟了,明日便走。”容怀笑道。
胡说心有疑问,只听容怀随即跑出来一句,“你师叔飞鸽传书,他缺钱了要你到京城赎他。”
不愧是花孔雀师叔。
此生就应该时时刻刻挨刀。
杀千刀的。
虽然万般不远,胡说还是随着容怀启程了。
从西南并州城到京城,少说也要半个月。
店小二好歹给凑齐了交通工具。
容怀骑了一匹威风凛凛的黑马,胡说骑着驴立马矮容怀半个头,胡说瞥了一眼容怀,“怎么你的是马,我的是驴。”
“你师叔说过,你很喜欢驴,尤其是瘦驴。”容大人静静的说道。
“他的话,容大人你也敢信。”胡说在心中把花孔雀翻过来调过去油炸了无数遍,也不怎么解恨。容怀上来讨骂,胡说当仁不让顺便也把人拉过来挨捅刀。
容怀不多说,一拉缰绳,“上路。”
黑马威风凛凛,胡说一个骑驴的只好在后面尽职尽责的拉后腿。
一行人出了并州城,便给租了一辆马车。
容怀瞥了一眼,灌下一口凉茶,“只骑驴不坐车,胡大人也不想坐。”
胡说便真的没有吭声。
江豫一脸尴尬,拉着马车在原地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他便尝试着说道,“不然我这就去退了。”
“不必,你们坐马车便好。”胡说说道。
江豫受宠若惊。
容怀说道,“到京城还要走几天的路,你们两条腿胡大人怕被拖了后腿。”
江豫压根没听容怀的胡说八道,欢天喜地的去拉马车了。
容怀瞥了容怀一眼,说道,“吃火药了?一张嘴就是连天的火气。”
“白觉的事情,是容大人下得绊子,这会儿你我还有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