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提示到了下一站,宁乐以为有人下车,自己就能向着他靠近了,却没有料想到,这一站只有上的人没有下的。
又等了一站,宁乐奋力向前挤,眼神不离男生,见他下车,宁乐嘴上也急忙嚷嚷着:“这儿也有人下车!”生怕自己赶不上被关在公交车里。
宁乐跳下车,跟在那个熟悉身影的背后。
她恍惚忆起当年在英国第一次遇见他时,他也是这样留给了自己一个背影。
多年过去了,少年的背影已经没有当年那么消瘦,反而宽厚了很多。
宁乐跟着他走了五六十米,仍然没有想到要如何主动去开口。
她等待重逢的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以至于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居然会不知所措。
宁乐垂下脑袋,怕男生听到自己的搭讪一回头就会看到自己,她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踩在刚才男生走过的地方,思忖了好大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有些害羞地开口:“你好,我叫宁乐,我们两年前在英国见过面。”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宁乐追加了这么一句,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的反应,那人好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宁乐怕他是真没听到,就提高了音量,“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我想要问问你……”
见男生还是没有反应,宁乐的脚步顿住了,她站在原地冲着那个背影大喊:“喂!”
男生置若罔闻似的,直接在路口拐弯,别说给宁乐个回应了,他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宁乐一眼。
宁乐的脚步停在了那个十字路口,她想要追上男生问个清楚,脚步已经迈了出去却又收回。她遥望着那个背影,最终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而是调头离开了。
她怕,怕所求不得,既然这样倒不如只保留个念想。
她的搭讪之路如两年前一般,曲折又漫无目的。
可能他已经有了女朋友,想给自己留一些面子和余地,才装作听不到的。
不一定非要当面拒绝才算是拒绝,宁乐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就像她咬碎了一颗含在嘴里好久了的奶糖一样,清脆有力。
她刚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太阳还高高挂在天空中,现在夕阳已经西下,映红了天边的晚霞,余晖照耀在宁乐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原本已经拐弯的男生重新出现在了路口,他望着宁乐的身影,总感觉在哪里见过,想了好久也没有印象,随即又转身离开了。
宁乐昨晚回到家后,跟李如仙汇报了情况,李如仙那冷水一桶接着一桶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泼地厉害。
宁乐失眠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到了公司,坐垫儿都还没捂热呢,就又被敬爱的肖总叫进了办公室。
“宁乐,我只是提示了你一次要你接地气,你就学会举一反三了,进步神速,不错嘛。”
宁乐听肖总这么一说,当然立即明白肖总这不是在夸自己,她的小脑袋瓜转了一圈马上知道自己被叫进办公室里调教的原因了,不就是她给路人甲取名肖瞎子映射肖总没眼光的事儿么……
“肖总,请您赐教。”宁乐嘴上恭敬,目不斜视,连脑袋也低垂模样顺从,心里却反驳一万遍了,不是你让我把人物名字改得接地气吗?
肖樟一眼就识破了宁乐伪装的表象,他将手中的文件扔到桌上,后背稳稳当当靠在老板椅上,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宁乐。
宁乐来公司两年了,她的能力肖樟十分清楚,以前只是觉得她是个当编剧的好料子,却不知她如此古灵精怪,令人着迷。
令人着迷……
肖樟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对这四个字有些捉摸不透。
望着宁乐低垂地头,偏分的波浪卷发将她的女人味全部散发出来,秀眉下是一双澄亮眼眸,双眸整日里透露着一股机灵。宁乐的鼻子和樱唇都是秀气十足。
肖樟细细打量着宁乐,以前只觉得宁乐是个面容姣好鬼点子多的下属,而现在,自己居然对她充满了兴趣。
他又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的宁乐,许久才缓缓说道:“明天早上加班跟我去鸿业谈项目。”
嗯?宁乐咋舌,自己等待处置半天就等来了个屁?
不对!这个屁好臭!
宁乐哭丧着脸抬头,委屈地小声提醒:“肖总,明天是周六。”
她故作可怜,想要肖总收回成命,放她一马。
“我很忙,相信你也不闲,出去工作。”肖樟的语气不可置否。
宁乐耸拉着脸走出了肖总的办公室,得罪领导果然没有好果子吃。
周六。
宁乐提前出现在了鸿业门口,她一边腹诽肖樟这个记仇的伪君子,一边恭候肖樟的大驾。
她是编剧,为什么要带她来谈项目?难道肖樟看中了她锱铢必较的优点?
鸿业大厦的对面是一个绿化面积极大的广场,宁乐站在路这边都能听到广场上不时传来了孩子的嬉闹声,她的心思也不禁也飘到了广场上。
今天的广场边放着一张长桌子,有人站在一旁发放宣传页,宁乐仔细瞧去,那几个人身后的条幅上写着“寂静无声处依然有爱——为聋哑孩子献出您的爱心”。
宁乐的脚不由自主向对面走去,原先只是缓慢的前进,紧接着变得越来越匆忙,她当然不是因为急着要去献爱心,而是因为那个站在一旁发宣传页的那个男生。
她过了马路就站在距离男生不到五米的距离,仔细观察着他,他今天和昨晚穿的衣服一模一样,米白色的卫衣配浅蓝色牛仔裤,侧脸线条清秀,墨色发丝一眼望去便知其柔软。
虽然昨晚搭讪失败,但宁乐可不是轻易就会说放弃的主儿。
见那个男生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也转过头来盯着自己看,宁乐低头浅笑,走上前,打开钱包,从钱包里掏出全部的六百块钱,递给了男生。
许幸生接过那六百块钱一抬眼看到宁乐瞬间愣住了,他望着眼前的宁乐发呆,宁乐姣好的容颜与记忆中那张模糊的侧脸相重叠,见宁乐又冲他笑了一下,他这才震醒,甩了甩脑袋,低头瞧见宁乐钱包里空了,他从六百块钱里抽出了一张还给宁乐。
捐钱的人都会因为金额大小得到相应的礼物,许幸生嘴角微弯,转身去给宁乐拿礼物——一只60CM的灰色垂耳兔毛绒玩偶。
宁乐盯着许幸生的背影,再一次鼓起勇气,“你好我叫宁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宁乐却并没有听到回答,她只见男生背对着自己从架子上拿下礼物,转身递了过来。
男生转过身来,双眼含笑望着宁乐。
宁乐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几拍,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这次又是无声的拒绝吗?宁乐心里不禁苦涩地想着,她从男生如春水一般的眸底看到了自己单薄的倒影和绝望的表情。
男生却不理会自己,全然没有察觉到她的失落,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写着什么,宁乐看了眼怀里的垂耳兔,突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来陪肖总谈项目来的!
宁乐反应过来后连招呼都忘了打,转身撒丫子往对面跑。
许幸生在她转身的一秒后抬起了头,递给对面一张纸条,抬起头却只见到了宁乐已经匆匆离去的背影,那张停在半空中的纸条像是递给了空气一般,最终被风吹走。
——你好,我叫许幸生。
风吹走了纸条,吹跑了时光,风消失在风中,却吹不散回忆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