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敲了,你敲到天明也敲不应的。”小哥在寒冷的深夜里站着,不禁打了个喷嚏,他走上前好言劝道。
他刚靠近宁乐,就闻到一股酒味,他皱起眉头指着大门上的锁,好笑道:“你没看到外面挂着这么大个锁吗?”
宁乐低下头,果然看到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她刚才太焦急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书店已经关门两天了,你再敲也没用,赶紧回家睡觉吧。”
闻言,宁乐猛然回头盯着他,手上停下了敲门的动作,“关门了?老板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开门?”
小哥一时也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到了,他挠了挠后脑勺,回忆道:“老板好像走了,不在这儿干了,走的时候还拎着好几个行李箱。”
“我听我老板说,这个老板好像是要出国去了,走的前一天我老板还让我帮着他收拾店里的东西。”
宁乐死死盯着面前的小哥,自然垂下的双手忍不住地颤抖。
许幸生走了,真的走了。宁乐这才明白自己真的和许幸生分开了,可能不会再相见了。
“里面的东西全都蒙上了布防灰,厨房的东西都清干净了,看样子是好久都不会再回来了。”小哥继续说道。
他还没说完的时候就看到宁乐低下了头,他一边继续说一边观察着宁乐,发现有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落下来,掉到地面上。
他慌了神,恍惚想起老板曾经说过,书店的老板和女朋友分手了,女朋友很久都没来书店了。
难道自己面前的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就是书店老板的女朋友?
小哥还站在原地疑惑,就见宁乐垂着脑袋转身离去,肩膀还一耸一耸地仿佛在无声地哭泣着。
宁乐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她每走一步眼泪就跟着顺流而下,她脑袋里强迫自己接受许幸生已经离去的事实。
深夜的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散发着温暖光芒的路灯陪伴着她,但那光芒也显得十分孤独。
宁乐走着走着就忍不住蹲了下来,大声痛哭。
她的哭声在寂寥的路中间回响着,一声又一声传入她的耳中,告诉她自己究竟有多伤心。
原来这才是真正失去的感觉,害怕、无助、震惊、悲痛……
她后悔,后悔自己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甜蜜的情话或是决绝的狠话她都后悔当初说出了口。
后悔与许幸生相遇,后悔将他推离自己的身边。
可在后悔又如何,不能能再重来了。
挽回不了的不只是许幸生,还有那隐藏在哭声背后的曾经。
宁乐回到家中,丝毫不觉得双腿无力到发软。
还好之前宁乐走的时候身穿着那件外套,外套的口袋里放着钥匙,郝温柔和李如仙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离去与回来,还在熟睡之中。
她坐在阳台的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将自己所写的那本小说点击开来看,她与许幸生的点点滴滴都记录在这上面。
文档一页一页翻动,看着两人恍如隔日的从前,宁乐一手死死捂着嘴才不令自己哭出声来。
她关掉文档,毫不犹豫地按了删除键。
她怕自己犹豫与后悔,又打开桌面上的回收站,片刻都没有思考就按下了清空回收站,点击了是。
她与许幸生的一切就这样被删除了,但她的悲伤并未随之而删除,那些鲜活的记忆还存在于她的脑海中,挥不去忘不掉。
宁乐关掉电脑,毫无睡意的她望着这一屋子的狼藉,开始动手打扫了起来。
她先去浴室用凉水洗了个脸,想令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既然睡不着,不如做一些实际的行动来消磨深夜的时光吧。
李如仙说得对,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崭新的一天在等着自己。
洗把脸,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你也还是英雄好汉。
宁乐忙活到半夜四点才将屋子打扫干净,她累得气喘吁吁却不休息。
望着整理干净的家也没有一丝喜悦或满足,她盯着面前的一摞纸沉默。
那是之前唐羽茗抄袭她,她打印出来的对比稿件,宁乐原本准备把这些一把火烧了,但怕在屋内引起火灾。
她便找来一把剪刀,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打开手机里的视频APP。
面前一边放着打印的书稿,一边放着一个刚换了新垃圾袋的垃圾桶,她边看康熙帝来了便将手中一叠纸胡乱剪成碎片。
第二天清晨,郝温柔一起床看到身边的宁乐不见了,赶紧叫醒了李如仙。
两人匆忙出来,发现宁乐斜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接下来的两天李如仙和郝温柔一直陪伴着宁乐,宁乐表面上好像恢复了正常,走出了与许幸生分手的悲伤。
但她们都清楚,宁乐现在的泪都留在了心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宁乐回公司上班了,她和从前一样开朗逗趣,工作起来十分认真。
但一切却又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宁乐在忙完工作后不像以前一样聊天唠嗑儿或者偷偷玩儿游戏,而是陷入了漫长的发呆之中。
她像是在盯着某样东西,但双眼却根本没有聚焦,她的神情之中带着淡淡的悲伤与惆怅,别人一唤醒她,她就又瞬间变回了那个平日里笑嘻嘻的宁乐,和刚才的那个怅然若失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宁乐上班之后每晚失眠得厉害,她每天下班之后都会绕远轮跑到书店,看书店有没有开门。
看到书店门口的那把每日经历风吹日晒雨打的锁还在那里,她就会在门口坐一会儿,发会儿呆,临走时还会在隔壁奶茶店买上一杯奶茶带回去。
奶茶店的小哥和宁乐很熟了,之前他和宁乐说话,宁乐只是淡淡地冲他笑了一下不回答,后来两人偶尔也会一问一答说了起来。
再加上老板的话,奶茶店的小哥得知了宁乐与隔壁书店老板曾经是一对情侣,后来不知怎么就分手了,书店老板跟着家人出国了,听书店老板的那个亲戚说他们会在国外定居。但这套房子也没卖,老板估计着书店老板他可能还会再回来。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许幸生还没有回来,宁乐的状态越来越失魂落魄,性格上的反差也越来越大。
上班时就是充满干劲的模样,下了班或者忙完就变得死气沉沉,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连肖樟都看不下去了,肖樟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最近经常带着公司的员工出去玩儿,但宁乐只要不是谈公事,就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宁乐只要一闲下来,脑海里就像放电影一样,自动播放起来自己和许幸生从前的一幕幕。
她为了麻痹自己,不让自己再去回忆起这些,便一心扑在了工作上,但忙碌工作并未令她好转一些。
她整宿整宿地失眠,开始还能靠着安眠药睡着,后来李如仙发现了她吃安眠药,因为安眠药的副作用会令宁乐越陷越深。
李如仙生气地将安眠药全部扔掉了,然后搬到了宁乐家里,天天陪着宁乐睡觉。
奇怪的是,自从有了李如仙的陪伴,宁乐慢慢也开始能睡得安稳了。
李如仙陪着宁乐这一睡就是半年过去了,宁乐不再失眠了,但她一直强迫自己高强度地去工作,时长加班到半夜才睡,第二天又要早早起来工作。
宁乐回家过年时,父母见她郁郁不乐,整日里提不起精神,关键是也没见她打电话或者和许幸生聊天,两人一直没有联系。
宁母试探地问了宁乐,宁乐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早就分手了”,就主动转移了话题,闭口不再谈关于许幸生的事。
父母看到她那毫无生气的模样,也只能劝劝,想着过一阵子就好了。
谁知,转眼间,宁乐与许幸生分手已经整整一年过去了,宁乐还是没有走出这段感情之中。
她还是会时常在夜幕降临后去书店,对着那扇紧锁的大门,和经历了风吹雨打早已生锈的锁,默默无言。
这一年之间,许幸生在瑞士治疗进展也很快,他已经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了。
他提前给了医生一个U盘,U盘里只有一个音频,那是以前宁乐给他唱的一首歌,他从来没有听过。
来瑞士前,他除了证件和衣物其它什么都没拿,现在他身上除了宁乐的照片和这段音频外,再无任何有关于宁乐的东西。
他在国外治疗时,也经历了多次从希望到失望,每次他询问医生是否已经播放了那段音频,得到医生点头回答,而他的世界却还是一片寂静时,他都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直到那天,那是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窗外的道路上积雪很高,许幸生坐在屋内,尽管已经经历了好多次,但他到了此刻,心中还是忍不住地紧张起来。
他盯着面前的那些医学仪器,屏住呼吸仔细认真地感受着,突然有一些嘈杂的人声闯入了他死寂一般的世界。
尽管室内很安静,声音是从走廊外传来的人交流的声音,但对于他来说,这轻轻的声音却是那么的刺耳与奇妙。
他下意识捂住了耳朵,后背窜上来一股电流,他震惊地望着医生,医生看到他的表情便明了情况,惊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幸生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胆怯,他松开了手,细细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声音,一个温柔的女声流入耳内,“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许幸生听不懂这些歌词究竟在说什么,他已经丧失语言功能很久了,只能认得字,却不知道他们的读音。
他只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唱着歌,这首歌像女生的声音一样,令人感到如沐春风沁人心脾般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