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让她失望？
凉薄掩面轻笑。
这世上，她最不相信的人，就是他。如果他真的不曾让她失望，她之前数年苦楚……算了，她和自己约定，不再想那些不开心的回忆，她真的不能去想。
但说到孩子，少不得想起年少无知被人坑得很惨的那些事。眼前这个男人，轻而易举地激起她心中潜藏的一切怨毒。
心字头上一把刀，她学习这个忍字，学了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终于小有成就，才被十三叔使手段弄出监狱。她怎能因为一两句话，就让这些辛苦付之东流？
凉薄用手帕纸擦拭嘴角，然后漫不经心地把纸扔进垃圾桶里，“不说这些了。去看看蛮蛮房间的壁纸。”
两人游览儿童用品，凉薄来来回回挑选，才选出浅蓝色带暗纹的壁纸。选书桌时，听到导购员说，书桌椅的高度可以随着孩子身高调节，凉薄问：“五岁的孩子，这么高，选什么样的比较好？”
导购员说：“现在的孩子营养很好，五岁都长得比较高。你家孩子的身高，算是正常的，选……”
导购员的潜台词，蛮蛮营养不良……凉薄回想昨天看到蛮蛮的每一个场景，怯懦的看着他们，依偎在温宁身后，头发稀黄，对她有敌意。
导购员后面的话，凉薄都没认真听。导购员只好和江珩一沟通，江珩一说：“家里的事，都是领导做主。我们再商量一下。”
凉薄失魂落魄地跟着江珩一走出商场，不知不觉坐在车上，不一会儿，就被江珩一拉着回到公寓。
站在门前，凉薄才回神。
“我今天有点累。明天再去选蛮蛮的东西。”
掏出钥匙开门，江珩一的大手挡住房门。
“如果不是我的缘故，你就不会在监狱中度过五年，蛮蛮不会在福利院生活五年。凉薄，我对不住你。”
现在说这些，都是马后炮。一点意思都没有。
凉薄闭着眼，缓缓摇头，“我累了。”
在她说话时，江珩一钻了空隙，抢步进屋。
公寓的格局都一样，江珩一仍旧认真打量房间的布置。窗户上挂着藕色窗帘，阳台上摆着一个水培风信子，客厅吊灯下垂着贝壳风铃，电视机旁边放着长臂猿猴的毛绒玩具……每一处细节，都充满女性化的温柔。
凉薄一个激灵，“你进来做什么？”
江珩一坐在沙发上，“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放心，我们身负婚约，我不会伤害你。”
凉薄心中冷笑：她会害怕他的伤害？她懒得辩解，进屋关门，没再把他赶出去。
“凉薄，我昨天才知道蛮蛮的存在，我这个父亲很不负责。看你的表情，好像也是昨天才知道，是不是意味着，你这个母亲也很不负责任？”江珩一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衬衣扣子。
凉薄从藏酒柜里开了一瓶白酒，倒酒时听到他这番说辞，被逗笑了，“我自有我的原因，你说这些话，实在是狼心狗肺。”
凉薄把另一杯酒放在茶几上，“你进来就是为了讽刺我？”
江珩一露出雪白有力胸膛，左手端起酒杯，右手放在腰带上，咔吧一声，解开腰带，抽出，同时大口喝酒，酒水顺着脖子流到胸前……
放下酒杯，起身逼近到她身前，“其实，你一直很矛盾，理智上告诫自己不要接近我，但心里恨我恨得牙痒痒。如果没有我，没有那天小树林的事，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是你所有苦难的源头，你就这么轻而易举放过我？”
凉薄端着酒杯的手颤抖，他每进一步，她只得后退一步，直到退到墙边，胳膊肘磕在墙壁上，酒杯落地破碎……
凉薄眼神偏到侧面，想寻机会逃出去，手心被塞进一个东西，是他的腰带。
四周，是浓郁的白酒味道，清冽，微醺。
他声音沉醉奢靡，“我不信你忘了。那天天气很好，你抱着我，不让我离开，你的手伸进我衣服里，你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凉薄忍不住发抖。
那是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他们去学校拿答案估分，如果不出意外，他能进入理想的大学，而她的成绩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同城市的二本学校。她很不放心。趁其他同学填报志愿，把他约到学校后的小树林……
她那时想法很简单。他们睡了，就会永远在一起。
后来，看着铁窗外的星空，她控制不住去回忆那天的每一个细节，然后狠狠咬自己的小手臂，咬得牙酸疼，再后来，咬得越发狠，经常咬下肉，血淋淋的，只觉得爽……
夜色深沉，凉薄裹着毯子，倚在床头，身边的男人安静地睡着。拧开床头灯，把灯光调解成晕黄的光，凉薄看清房间的现状。
旁边响起窸窣声，男人抓着她腿上的毯子，冲她撒娇，“凉薄，我疼。”
凉薄冷眼看着他。微黄的灯光下，男人明朗的五官柔和了很多，他看着她的眼神，湿润而柔软，他呢喃着“我后背疼。”
凉薄按住他的手，“我身上不爽快。”
江珩一爬起，从侧面抱着凉薄，凉薄被他摆置地背对他侧身躺下。
凉薄想一脚踹飞他，又懒得动，眯着眼睛，恍恍惚惚地睡着了。
江珩一帮她拉高毯子，手臂从她身上搭过，全然抱着她的姿势。
真好，时隔多年，终于把这个女人搂在怀里了。虽然过程诸多坎坷，只要结果是对的，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想着，他也有些困，闻着她发间的味道，闭上眼睛。
不知多久，阳光刺眼，凉薄终于醒了，动动手臂，就看到身边背对她躺着的江珩一。他背上横着混乱的红痕，深浅不一，有些伤痕破了皮，渗出血迹。
昨晚的抽打，虽然是他在主导，但受伤的人也是他。凉薄一时觉得畅快，一时不免迷茫。随即哂笑，他想怎么做，是他的事，本就和她无关。
床头柜里有急救箱，凉薄用棉签沾着碘伏给伤口消毒，然后掰开云南白药胶囊，在伤口上撒上药粉。一切处理完后，收拾垃圾，去厨房做早餐。
凉薄离开，江珩一睁开眼，目光沉沉的，不知想什么。
早餐时，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昨晚的事情。吃过饭，凉薄洗碗，江珩一联系庄园管家，要求上午见孩子。管家回复必须得请示老夫人，电话就接到老夫人手中。
老夫人说：“你们可以看孩子，但不能把人接走。”
江珩一问“”“妈妈，您坚持让温宁带着孩子，是在为难我，还是为难温宁？”
挂断电话，只见凉薄站在厨房门口，手上还拿着抹布。
江珩一说：“准备一下，我们得去庄园看孩子。”
凉薄点头，去厕所洗漱，化妆。
如果只是去见宋玲，她会带着浓艳的妆容。不知何时起，浓妆成为她的面具，戴上面具，刀枪不入。但今天要见的人，是她失而复得的宝贝，她不想让他误会，他的妈妈是个复杂的女人。
凉薄细细勾勒着眼睛，最后涂上淡淡的唇釉……她看着镜子中的这个女人，有些恍惚。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很多喜欢读书的女孩子，这个年龄还在学校中，对未来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她把自己包裹在硬硬的壳中，都快忘了，她其实很年轻。
江珩一穿上昨天那件衬衣，如芝兰玉树，衣服有些皱，却无损他的形象。
“为了给孩子留个好印象，你帮我挑件衣服吧。”
两人去精品店看男装。凉薄一眼相中软牛仔外套，江珩一去更衣间换衣服。凉薄等在外面，突然失笑……他们这个节奏，很有老夫老妻的感觉。只是他们中间隔着宋玲，永远做不到圆满。
宋玲！
念及这个名字，那些带着血腥味的过往，哗啦啦呼啸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