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钰不管凉薄的异样,扫了屋子一圈,看到蛋糕上插着燃烧尽的蜡烛,后知后觉,“今天是你生日吗?生日快乐。”然后举着手机,把自己、凉薄、蛋糕同框拍下,发微信动态:今天刚认识一个好朋友,正好是她生日。愿她年年十八岁。
凉薄不懂小姑娘的思维。如果到了八十岁,还庆祝十八岁生日快乐,岂不成了老妖婆,想想都觉得可怕。
程钰嬉笑着拉凉薄切蛋糕。她看到江珩一受辱,就冲到凉薄的公寓楼找凉薄“算账”,结果到现在都没吃饭,看到食物就馋的不得了。
凉薄泡着脚,发话,“我吃过饭了,你把整个蛋糕吃掉都无所谓。”
程钰也不分辨这话有几分玩笑的意思,当真拿起塑料小刀,大口吃蛋糕。
热水敷在腿上,凉薄靠着沙发,看着程钰兴冲冲吃蛋糕的样子,颇为羡慕。大晚上吃高热量的甜品,也不担心长肉。
程钰一边往嘴里塞奶油,一边朝凉薄比划剪刀手,弄得凉薄哭笑不得。
很快,凉薄泡好脚,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发现程钰已经把客厅收拾干净。程钰对手指,低眉顺眼地问她:“时间不早了,我能留下吗?”
凉薄很想说不,但她微微犹豫,程钰就抓住时机,“小姐姐,你真是太好了。”
既然都成为人家小姐姐了,凉薄便说不出拒绝的话。程钰当即冲到卫生间,在里面喊话,“小姐姐,能给我一件你日常穿的家居服吗?我没带睡衣。”
直到程钰蹬鼻子上脸要求和凉薄分一张床,凉薄只能心中感慨:程钰真是个人才,反应快得都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盖被子关灯闭眼。
除了在学校宿舍、女监以外,凉薄没有任何同女性住在一个屋子的经验,更何况是这种分享一张床……女孩子呼吸很浅,在黑暗中就像微风拂过青草,浅浅的无从查觉,但仔细听,又能听得一清二楚。
凉薄失眠了。
旁边,程钰翻了个身,手压着被子,低声说:“小姐姐,我睡不着。”
凉薄“嗯”了一声,“我也睡不着。”眨了眨眼,凉薄寻找话题,“刚才你说,你以前辜负过很多男孩子?”
按照程钰的性格,实在很难想象她会勾搭某个男性,再把那人甩了。
程钰叹息一声,黑暗中的声音莫名惆怅。
“真是一言难尽。所有人都说男孩子晚熟,但我比一般男孩子更晚熟。我上初中时,和有一个男同学玩得很好,我有次去他家写作业,离开时,他给了我一盒系蝴蝶结的巧克力。正好男同学父亲回来,狠狠瞪着我,把我吓得再也不敢去他家了。”
“还有一次是高中。那时候我跑校。有一天下大雪,隔壁班的男同学多走了两站路送我回家。他看着我进门,才折回去。我和爸爸说,那男孩脑子有问题,以后肯定找不到对象。”
“我开窍晚,辜负了很多人的心意。一直都很后悔。”
绵长的夜色最容易勾起人的愁思。程钰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她对男性免疫,一直以来都无忧无虑,却对江珩一怦然心动。被江珩一明言拒绝后,她一直想不通,很多人喜欢她,为什么江珩一竟如此狠心。
她想了很久,想的神思恍惚心痛如绞,一直想不通所以然。后来某天做了个梦,梦到前世江珩一死在她手中,临死前,嘴角流着血,发誓来世再也不和她相见。
她便释然了。
今生所有的求不得,就是累生累世的缘劫,她为他牵肠挂肚受尽相思之苦,都是为了偿还过往轮回中的情债。
既是她的命,她甘之如饴。
两人闭着眼,慢慢睡了。
第二天,程钰早早醒了,轻轻掀起被角,就看到旁边安睡的凉薄。这个小姐姐,睁开眼的时候艳光四射,又冷漠高傲,一般人难以接近,但其实心肠很软,自己稍微说点软话,小姐姐就招架不住了。
江总和小姐姐在一起,一定很幸福。
程钰捂着胸口,抿嘴,眼睛湿了几分。扭头,看到窗帘外亮敞的日光。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旁边睡着陌生人,凉薄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故而程钰有动静,凉薄也醒了。凉薄自恃来者是客,忙着给程钰做早餐,不想程钰先一步定好外卖。两人吃完饭。凉薄送程钰下楼。
分别时,程钰问她,“小姐姐,你和江总很般配,为什么不能好好的?”
凉薄回答不了。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事,如何能给局外人解释清楚?
得不到凉薄的回答,程钰失望地离开了。
凉薄一个人上楼,回到公寓,想起昨晚到刚才发生的事,不禁哑然失笑。她这样刻薄的人,居然能容忍一个白痴一样的丫头片子留宿!凉薄给自己的失常找理由:和江珩一有关的事情,她的判断力就大幅度减弱。
手机响了两声,是史瑞邀请她出去耍。
上次在主题饭店,史瑞中途爽约,弄得两人都有些尴尬。但凉薄出来看到江珩一,就觉得这事肯定和姓江的脱不了关系,她实在没必要怪罪史瑞。而且史大少正是人生得意时,忙着找人分享喜悦,她又怎能在关键时刻缺席?
用吹风机整理新的发型,凉薄选了性感小黑裙,兴致勃勃赴约。
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的史瑞见到她,嚣张地吹口哨,搂着她肩膀说:“让男人等,果然是女人的特权。还好,这半个小时的等待,物超所值。”
凉薄媚眼斜飞,“知道你懂我。”
两人上车。
史瑞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从前上方的挡光板抽出一个狭长的小盒子,懒洋洋递给凉薄。
凉薄挑眉,侧头看到史瑞的侧脸。
这男人五官分明,侧脸凹凸有致,尤其是丰厚的唇,越看越有味道。
凉薄斜睨了他一眼,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和她今天的小黑裙很搭配。
“喜欢吗?”史瑞看着左侧的车窗,欣赏玻璃倒影出的倩影。
凉薄抿嘴一笑,眼尖地看到他脖颈处的红晕。浪子回头金不换,动情之初忒动人。凉薄心头一动,柔声道:“能给我戴上吗?”
史瑞咳嗽一声,装出气势,一本正经地捏起链子。
凉薄靠入他怀中,柔软可亲,又无比乖巧温顺,史瑞瞬间豪情万丈,只觉得这一刻,即便凉薄开口要摘天上的星星,他也能一口应承下来……扣上链扣,史瑞目光停在她白皙的后颈,唇瓣不自觉擦过,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推开她。
凉薄眨着眼,心中笑翻了天。回忆她和史瑞相处的经过,从一开始放荡无礼,到现在谨慎守礼,史瑞的变化真是一天一个样。
车厢中升起甜暖的气氛,史瑞挺直腰背,挂挡起步。
车子驶过十字路口,正好堵车。
凉薄支着下巴看外面,意外发现这地方恰好是昨晚江珩一受辱的洗车房附近。从倒车镜遥望右侧方,正好能看到江珩一抓着水龙头洗车。旁边是车主,指着车说着什么,江珩一时不时点头。
那个人,真的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凉薄心头沉沉的,不其然想到昨天那个黄毛小年轻。万一江珩一又遇到刁难,他该怎么办?肯定不会自降身份丢弃教养和他人辩驳争吵,只能受委屈……
史瑞从右侧倒车镜,也看到江珩一洗车的画面。
要他说,江珩一真会挑地方,自甘堕落当洗车小弟就算了,居然选在公寓门口不远处的地方。这不是专门做给凉薄看的吗?要是他,肯定会顾虑几分男人的尊严,不让心上人看到自己落魄的一面。实在是太丢人了。
史瑞心中哂笑,看到凉薄渐渐皱紧的眉头,心头一跳。昨晚刘旭东打来电话,说在警局看到凉薄。凉薄像个包租婆一样凶悍,拿拖鞋拍人家脸!这是凉薄该做的事?史瑞想象不出那画面。而且凉薄还是为了江珩一。
史瑞交了不好女朋友,自认为很懂女人心思。按照某个女人的说法,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果男人没本事,女人跟他做什么,单纯为盖被子睡觉吗?
所以江珩一落魄,他自发认为凉薄就该属于他。在男人的战场上,女人在某种程度而言,确实是战利品。这是男性世界利益争夺下自发形成的规则,也是上千年文化熏陶下,女性能够认同的规则……史瑞坚定地相信这点。
但现在,他莫名焦虑,不知不觉握紧方向盘,祈求前方拥堵的车赶紧疏散开。
他的祈祷奏效。前方的车一点点往前挪动。
史瑞毫不犹豫,踩着油门往前走,不想旁边的凉薄突然拧开车门,跳下去,没站稳,扑在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往相反方向大步跑起来。史瑞一脚刹车踩到底,瞪着倒车镜中凉薄的背影,眼球慢慢红了。
如果不是车刚起步速度慢,她猛地跳下去,会死的!她就这么着急见那个臭男人吗?这个傻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