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澜小产一事在后宫之中就如同竹叶落在水面上一样,打个水漂,轻飘飘的就过去了,谁也没有再提起,与之一起销声匿迹的是,宁琅和的恩宠以及宁琅和封妃一事。
可大家都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平静而已,前朝依然有丝丝缕缕的消息透露到后宫来。
说是前朝之上,秦之澜的父亲上书陈情表,皇上大动,再说宁氏一族也涉及了秦氏贪污一案,更有甚者说秦氏贪污,幕后主使实际上是宁氏,众说纷纭。
最终,云覃只是恢复了秦之澜父亲的官位,并没有惩罚宁氏,只是口头警告几分。
这一天,云覃找到了玲珑,秋日里难得有这么好的阳光,玲珑轻轻靠在云覃的肩膀上,听着云覃细细念叨“宁氏贪污的案子,荣亲王插手了不少,不然,也不会这样了结。”
玲珑的手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荣亲王,云琛……
她抿抿唇,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心中涩涩的“皇上真的打算接淑昭仪娘娘回来么?”
云覃按了按玲珑的肩膀,表情十分的不情愿“朕没办法,玲珑,朕知道,她一回来,你,陆袂,还有其他人怕是都要受些委屈,可是,朕又能如何?秦家确实功不可没。”
玲珑沉默,这些朝政上的事情,她是不能说些什么的,她明白,只是从前的一些忍耐,一些心思,全部都付之东流了,她多少有些不快。
眼见着气氛就要僵硬,云覃还是叹了口气,仿佛是赌气一般“朕说过,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肯定不会。”
云覃走后,玲珑一个人坐在空空的殿里头,这才发现,她自己的手心里,握着的是那枚同心结。
日子平平缓缓地走,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可是后宫之中,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胆,其实这件事早已经尘埃落定,只是大家总还存着一丝念想而已,就是这一丝念想,才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这期间忽然又有了另一番事情,就是秦之澜在回宫的途中遭人刺杀,可是好歹捡回了一条命,倒也无大碍,只是刺杀秦之澜的人,一直都没有找到,这件事也只是不了了之了。
所有人都聚集在景仁宫里,这期间皇上一会会过来,大家都不敢说什么话,景仁宫里头静静的,众人都生怕说了什么话被皇上在暗处听到了,自己触在眉头上。
云覃终于来了,慕环佩扶着云覃坐在上座上,亲自给云覃倒茶,云覃拍了拍慕环佩的肩膀,声音辩不出悲喜“不日淑妃就要回宫,希望大家都好自相处着,不要再惹什么乱子来。”
众人的心都仿佛沉寂在深宫这口井之中,明明是意料之中,却还是这样的心伤。
秦之澜,分明是从前的降位就像把她逼到了死路上,说到底,还是她有福气,这一年,竟然又让她回到了淑妃之上,位分荣誉和从前分毫不差。
“后宫之事,皇后掌权,虞妃和贤贵妃协理一二,淑妃的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要你们三位操心了。”
云覃安排了这些事情,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便先行离去了。
云覃回去后,景仁宫里头依旧是安静如水,慕环佩没说什么,只是让大家都散了,就说以后怕是有的事情让人闹呢。
玲珑出去的时候,走到半路上,被林云姝拦住,两个人结伴一起走,林云姝忽然开了口“皇上那么厌恶宁氏,怎么可能让秦之澜回宫?就因为她失了孩子么?玲珑,据说秦之澜出事前你在养心殿,皇上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或者,你有没有和皇上说什么?”
玲珑站定,看着林云姝,林云姝平日里是云淡风轻的神情,可是说道她的痛楚,还是不能冷静自持,这件事情……
玲珑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面上竟是如水一般的平静“回娘娘的话,皇上什么也没有与妾身说,只是同妾身商量了妾身的生辰。”
林云姝狐疑地上下打量玲珑“生辰?”
“玲珑是个孤女,自有记忆起,就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这样的话让林云姝本就有些沉沉的心又沉了几分,林云姝拍了拍玲珑的手“对不住,是我心情不好罢了,没有什么事,我先回去了,秋来风里凉,你别在外头了,也赶紧回吧,不养好身子,如何看以后的这一出好戏呢?”
玲珑看着林云姝窈窕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都说林云姝看开了,实际上林云姝什么也没看开,照样是拿不起放不下。
“小主也是有苦衷的。”美景瞧见玲珑不对劲,只是扶着玲珑的手慢慢的走,秋来御花园百花杀尽,只有遍地金灿灿的菊,却也实在是一枝独秀。
玲珑叹了口气,拍了拍美景的手“能有什么办法,折腾这大半年,都算是付之东流了,可是……”
可是玲珑也晓得,云覃也有云覃的无奈,就如过去云覃拉着她饮酒的时候,这大抵就是站得越高,就越悲凉吧。
次日,和宫都去接淑妃秦之澜,包括宁琅和在内,只不过几日不见,宁琅和憔悴了不少,整个人也瘦了许多,再不复当时意气风发之态。
陆袂看着心里头畅快,禁不住就说了出来“宁姐姐摆着这个样子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宁姐姐不喜欢淑妃娘娘回宫呢。”
陆袂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赶上淑妃下来,淑妃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向宁琅和,盯的宁琅和心里头发麻。
护送淑妃的人把旨意传给了六宫,说淑妃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什么都没变,风光得很她扫了一眼四周,便瞧向林云姝“许久不见,贤贵妃娘娘依旧是光彩照人。”
目光一转,又转向玲珑“妙贵人也是如此。”
秦之澜这话说的不阴不阳的,但是当着皇帝和皇后的面,大家也不敢驳回她什么,只是笑笑作罢,慕环佩出来打了个圆场,就说秦之澜旅途劳顿,实在不宜在这久站,还是快些回去了好。
秦之澜的目光依旧是犀利“皇后贯会体贴人的,这份心思,妾身就先记下来,回头再好好多谢皇后娘娘。”
秦之澜回到自己的宫殿,众人这才一一散去,慕环佩叫了安执念陪着她,这段时间安执念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倒是也不参与什么,这样的人,最适合陪在身边了。
安执念和慕环佩一同回到宫里头,安执念也是极了解慕环佩的,见慕环佩斜靠在榻上,就轻轻替慕环佩揉着太阳穴,慕环佩拍拍安执念的手,微微一叹“今天,我真是笑的连嘴角都酸了,和秦之澜说话,还真是累,这种人,实在是猜不透她是怎么想的。”
安执念也悠悠地叹了口气“她一回来,往后可就要累了,肯定是谁得宠,谁倒霉呗,妾身可不往这枪口上撞,爱谁谁,妾身只管陪着皇后娘娘就是了。”
慕环佩微微一笑便带过去了,她已经明白了安执念的意思,有些话,再问就显得多余了,所以,还不如不问。
此时秦之澜已经在宫中安顿下来,稀奇的是,白九并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她的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名为安锦的宫女伺候着,秦之澜环顾着这宫中四处,一切都是一样的,只是她觉得,这宫里头蒙了厚厚的尘土,呛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下意识地用手扶着小腹,她的孩子,她的第一个孩子,没想到,是她用来算计的工具,她终于回来了,在圆明园那样冷清的日子她终于挨过来了,只是,是用这个孩子的命换的,这样让她几乎是日不安寐,今天,她几乎是强撑着,外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不适。
秦之澜摊在榻上,便听得一句皇上驾到,这让她几乎热了眼眶,忙上前去迎,秦之澜瞧着皇帝,似乎陌生了不少,她很想像以前一样抱着皇帝哭一哭,而眼下她知道,她不应该这么做,在圆明园这些日子,消磨了时光,也消磨了她的心智,她只是静静地跪在地上,抬眼看着皇帝,四处都是小心翼翼。
“起来吧。”云覃见到秦之澜的样子也是觉得可怜,并不想多为难她,毕竟秦之澜也是个刚失去孩子,还险些丢了性命的人,他也不想太强人所难。
“皇上!”秦之澜这才哽咽了起来,似乎把所有的委屈都释放了,她再也忍受不住,扑在了云覃的怀里头“妾身好想您。”
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太想太想了,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不想着云覃,无聊的时候,就一遍一遍的写着云覃的名字,越写越难受,最后哭倒在桌子旁。
“都过去了,没事了。”云覃打心眼里头厌恶秦家,却也只能这样安慰秦之澜,正巧这个时候敬事房的人再度进来,秦之澜瞧着那些明晃晃的牌子,仿佛是一根根刺一样刺入她的心中,酸酸的,能滴出血来,可是秦之澜也只能是面上端庄着,殷切切地瞧着皇上。
敬事房的人自然是不把秦之澜的心思放在眼里的,只是跪在地上,一字一句仿佛是说给淑妃听的“还请皇上翻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