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环佩失了孩子,却还是终日忙忙碌碌,丝毫不见憔悴,见到林云姝来拜访,很果断的请林云姝进来,林云姝向慕环佩行礼,是三跪九叩的大礼。
慕环佩忙扶着林云姝起来“恭喜啊,曾经受尽了委屈,如今终于熬出头了。”
林云姝低低一笑,心中很不是滋味,然而这些私密的事情,不可能对外宣传的,饶是再不舒服,林云姝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年在秦之澜手下熬,根本未曾想还有出头之日,怕是秦之澜死也不会信,当年她房中的贱婢,竟然会成为如今的皇贵妃。”
慕环佩握了握林云姝的手“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想,如今后宫之中,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盯着后宫大权会落在谁的手中。”
提到权位,林云姝的心中忽然间害怕了不少,她自掌权以来已经习惯了,她当上了皇贵妃,竟然忘了掌权一事,她很怕,怕是习惯了一切,却又忽然间落空,这种感觉,让她很是惶恐。
且说薛了了自请禁足,忽然有个宫女偷偷的闯了进来,薛了了瞧出是薛婉身边的宫女,有些惊愕“你是,薛姐姐身边的丫鬟么?”
那丫鬟竟然上去扇了薛了了一个巴掌,薛了了被这个巴掌击的有些发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倒是薛了了的丫鬟,猛然间反应了上来“放肆!我们家小主虽然是禁足的,可是皇帝却对我们家小主好,也不是你这样随意欺负的!”
那丫鬟却是有些声嘶力竭“贱人!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和我们小主义结金兰的时候!是你先找的我们小主,要不是你找到我们小主,我们小主也不会死的那么惨!”
“是吗?”薛了了的丫鬟也是不容别人欺负的主,她指着那个声嘶力竭如同泼妇般的人“我可告诉你,杀死薛婉小主的人是皇上,你要怪,就怪皇上去,少来欺负我们主子!”
那丫鬟竟然上去扯住了薛了了的衣领“看啊,你禁足了还有皇上在关心你,可怜我们家小主,无名无份!薛了了,你当真不知道么!我们家小主,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那孩子,也跟着我们家小主一起死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薛了了猛然站起身,声音有些喑哑,薛婉的音容笑貌一点点的浮出来“你说什么?”
可是,不等薛了了再说什么,那丫鬟竟然一头撞死在了墙上,临死前只留了一句话,让薛了了永世不得安生。
地上溅了一摊的血迹,薛了了的身子有些发软,那丫鬟也跟着怔了几秒,忽然间回过神来“小主,你别听她瞎说,薛婉是没有侍寝过的,她怎么可能怀了孩子!”
那丫鬟见自己家主子犹自发怔,立刻指挥起现场来“来人!拖出去,乱葬岗埋了就是,省得脏了我们小主的地方!”
薛了了却伸出颤抖的手拦住了自己的丫鬟“也是可怜人,厚葬了吧,再去安慰安慰她的家人……”
那丫鬟还想说什么,回头竟然看见薛了了有些苍白的神色。
欲言又止。
最后,到底还是厚葬了薛婉的丫鬟。
深夜,薛了了依旧没有睡,她怔怔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脑子里总想的是薛婉死前的情景,她跪在雨中,任雨淋着身子,淋在薛婉的身上。
她多想让薛婉回来,可是,她人微言轻,薛婉也再也回不来了。
薛婉,薛婉……难道真是她害了薛婉么?
若是当时,她没有找到薛婉,没有想到和薛婉义结金兰,是不是就没有这往后的许多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或许,薛婉就不会死……
薛了了的眼里有了泪水,这么说来,一切都是她的错了?
薛了了的丫鬟进来的时候,瞧见自己家小主这个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只给自己家小主递上一杯暖茶来“小主,她们想让你永世不得安生,你这样下去,可不就是遂了她们的心愿?”
自己的丫鬟说的没错,其实谁都是没有错的。
可是……
若是自己活得好,那么,薛婉会不会死不瞑目?
为什么宫中有一个姐妹就这样难,就不能像林云姝和玲珑一样?只是薛了了不知道,林云姝和玲珑当时也经历了不少的波折,林云姝和玲珑之所以能在一起,也是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和话题,又或者说,是林云姝根本就不在意恩宠而已。
丫鬟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管不住薛了了,只得悄悄的退出去,她是有些担心的,自己家小主,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这样想着,她还是指挥了这满宫里头的人“我可告诉你们了,我们家小主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准你们说出去一句半句,让我知道了,立刻让你们下拔舌地狱!”
大家伙齐齐称是,薛了了对众位奴婢奴才的心思大家都能感觉得到,所以都是没有怨言的,那小丫头这才放心了不少。
第二日,薛了了偷偷见了皇帝,帝妃二人谈了许久,皇帝突然晋薛了了为嫔位,赐封号昭嫔,说是姐妹情深,昭心可鉴,随后,薛了了便称病谢绝见客。
这样的病,多半是心病,她不能对外人说,所以,只能自己藏着掖着,什么时候她自己想开了,什么时候就好了。
当真是可怜的。
这一日,林云姝约了玲珑出来散散心,玲珑的身子好多了,已经能和林云姝出来走走,林云姝扶着玲珑,玲珑与林云姝说笑“能被当朝皇贵妃扶着,真真是我的福气。”
“你可别闹。”林云姝刮了玲珑的鼻子一下,两人突然谈到中宫权利的问题“那天,我和皇后谈了一整晚,本以为,皇后会把后宫大权揽在她的手里。”
玲珑一怔,心下也有几分吃惊“你这个意思是,皇后娘娘,自己不掌权?”
“是。”林云姝点点头,心下也有几分疑惑“哪有中宫皇后不掌权的啊,可是她切切实实的说了,后宫由我做主,凡事不必向她禀告,当真是奇怪。”
是奇怪,不仅是她们奇怪,六宫之中其实所有人的眼睛都眼睁睁地盯着她们两个,巴不得她们两个出什么大事,巴不得她们两个为权利挣了个你死我活。
可是偏偏是,皇后把权利让给了林云姝,自己依旧在宫中将养着。。
林云姝又一顿“你知道吗?我去看了秦之澜,那样的条件下,秦之澜居然还没有死,她听到我当了皇贵妃,也没有说什么。”
玲珑不语,想起之前秦之澜对她的种种,心里头始终放不下,林云姝自顾自的往下说“我又问秦之澜,你怎么不死?”
后宫之中所有人都巴不得秦之澜死,偏偏是秦之澜命如草,却还是活了下来,而且一丝不苟的活了下来。
“只要不想死,就证明心中还有希望,可是,怕是皇上已经忘了秦之澜了吧,毕竟……”
玲珑心中一叹“树倒猢狲散啊,秦之澜这个人,已经再没有什么用了。”
“是啊。”林云姝看着外面的天色,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你知道秦之澜对我说了什么么?她说,你懂什么?我忽然觉得,秦之澜,是真心爱过皇帝的。“
景仁宫之中,慕环佩轻轻叹了口气,素锦给慕环佩揉着肩膀“真是为难娘娘了。”
“若是本宫揽权,那么后宫之中又会生出萧家两代皇后的谣言,就算皇上肯,我能放下,可是素锦,萧家再也折腾不起了,眼见着后宫这么多的是是非非,我才真知道,揽权又如何,不揽权又如何,平平安安才是好的。”
素锦点点头“娘娘能这样想也是极好的,娘娘不站在风口浪尖上,皇上对娘娘还有着情谊,娘娘这中宫之位就不会变,萧家就不会倒,只是奴婢觉得,这样子委屈了娘娘。”
慕环佩只是摆摆手,就再也不提此事了。
其实,谁不渴望掌权啊,向来后宫之中的女子都知道,没有宠爱,便是想要权势,只有这两样有了一样,才能存活。
可是她,别无选择。
仍记得她自己最开始入宫的时候,她的爹爹和她说“环佩,你要记得,你自入宫起,哪怕你再不愿意,依旧要活在你姐姐的名分下,可是,萧家没有办法,必须世代出皇后,说到底,到底是萧家亏了你。”
她别无选择,为了一句必须做皇后,她毅然决然的入了皇宫。
慕环佩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自己小产,保不住孩子,安执念禁足。
柴扉蕴估计很是躲着自己,生怕自己抢走她的孩子,其实,谁都能理解,孩子是当娘的十月怀胎的精华和心血,凭什么就拱手相让呢?
皇上……皇上也不会来的,那个时候姐姐还是很得皇上宠爱的,自己就只能是姐姐的影子。
“素锦……”慕环佩张了张嘴,终究是作罢,她忽然觉得,她这个皇后,当的好生没有意思,谁都不理解她的心情。身边竟然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