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枕头中间有一个凹陷,凹陷里安静地躺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碎片。
南麓看向挽黎苏,用眼神询问着,这是不是荆天泪的碎片,与上次在迷罪塔中的感受差不多,甚至是更强烈一些,挽黎苏狠狠地点了点头。
玄姬拿起这枚碎片,抓住挽黎苏的手腕,将它放到挽黎苏的手中,刚想要放开手,却被挽黎苏抓住了。
“姐姐,你要留下吗?”挽黎苏不知道此时自己的情绪是怎样的,只是她不希望玄姬留在这里。
“姒儿。”看尽了一切的玄姬犹疑了,本是想着白献已经回天乏术,自己陪他葬在这画中便是,可是现在她明了了他对自己只有利用,没有感情。
“就算我出去了,也没有什么去处。”玄姬又想到青丘已经不能回去,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再继续守在这冷宫里也毫无意义,不若就随着乾坤境消散了去。
“姐姐,你出去了,便跟着我们好了。”挽黎苏攥紧了她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消失了。
哪怕出去了,自己也要日日承受着莫大的痛苦,玄姬摇了摇头。用力甩开了挽黎苏的手,施法将三人送出了乾坤境。
眨眼之间,三人已经回到了池煜的房间。
失去了碎片的神力,白献那原本像安睡的容颜迅速枯萎,变成了腐尸的模样。
这房间的四壁已经开始化成光点四散,玄姬就那般看着白献,眼中无爱无恨,也怪不得白献,是自己心甘情愿。
当玄姬开始化作光点的时候,嘴角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随着乾坤境消散,她连六界轮回都入不了,这就是命吧。
挽黎苏扑到画前。
“姐姐,姐姐。”挽黎苏着急地喊着,却感觉那画中的灵气开始消散了。
挽黎苏看向南麓,眼里满是无助,却只见他垂着首摇了摇头。
“吧嗒——”
眼泪落在了画上,挽黎苏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悲伤。
池煜把黎苏拉近了自己,将她的头贴靠在自己的胸膛。柔声安慰着挽黎苏。
“南麓师叔说,开辟乾坤境的人,会一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这般随着乾坤境一起消散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挽黎苏将头深深埋进池煜的胸膛,攥紧了手中荆天泪的碎片,将它置于胸口,那光芒慢慢消失,第三枚碎片也融合进了挽黎苏的身体里。
“你们在里面,遇到什么了?”久胤有些好奇,为什么挽黎苏一出来就扑到了画上,还张口叫着姐姐,他不记得挽黎苏有什么姐姐在这个世间。
“青丘玄姬。”南麓薄唇轻启,道出这样一个名字。
久胤听了,久胤的目光落在那画中穿着大红喜服的女子身上,有一瞬间的错愕,在没有人看见之前又迅速调整出了好奇的神情。
饶是他在冷宫的第一眼就认出了画中的女子是玄姬,却到现在都不动声色。
“青丘玄姬,是那玄烨的次女?”
“正是,我们之前的判断有误,这画中不是用灵力独辟出的一块空间,而是封印了一段轮回的乾坤境。乾坤境的开辟者,就是玄姬,就是这画中的女子。”
南麓开始向久胤道出在乾坤境中所见所闻。
“我们进去之后发现自己身处青丘,而后玄姬出现在了我们身边,把黎苏叫做玄姒,说黎苏是她的亲妹妹……”
听到这里,久胤抬起手蹭了蹭鼻头,脑海中闪过一些念头。眉毛微微蹙起。
“……最后她施法将我们送了出来,她自己,与那乾坤境一起消失了……”
久胤的眸色深了下去,感觉整张脸都被阴霾笼罩着,玄姬,与乾坤境一起消失了……
是天命吧。
久胤强撑着面容,叫别人只能看得他眼中的无限惋惜。心中却已经是沧海桑田。
挽黎苏往池煜的怀里缩了缩身子,轻声抽泣着。
外面的天色已经黯淡了,虽然三人在乾坤境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在现实世界中,也只是刚刚到了傍晚而已。
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久胤将画卷匆匆卷起,“这卷轴我们先带走了,若是被白季遥发现,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挽黎苏从池煜的怀里起身,跟池煜一起送久胤和南麓出了房门。
再回到屋里,挽黎苏感觉甚是疲惫,现在自己突然冒出来一个青丘帝姬的身份,本来自己的身份就已经很复杂,还要去寻找剩下三枚神器的碎片,当下知晓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总觉得一切都更复杂了。
“黎苏。”池煜轻轻拍着黎苏的背。安抚着她的心绪。
“下一个碎片,我们要从何找起?”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和迷茫,挽黎苏感觉突然之间好累好累,想要好好地休息一番。
下一个碎片……
池煜也没有什么方向。
北铭宫中那一处幽静的院落里,久胤伫立在那一丛竹子之前,凝望着那些苍翠。
南麓自他身后走来,并未走到他的身前,只是停留在他身后的位置。
“我未曾想,北铭宫是碎片,是在她的手中,也未曾想到,她会选择与乾坤境一起消散。”南麓的声音自久胤的身后响起,那语气之中,似有内疚之情。
“呵呵。”久胤苦笑两声,“都说世间万物皆由天命,这便是她的命吗?”
久胤仰头看天,发出这样的问句,只是咬字有些重了,流露出了愤懑之意。那双眼睛怒睁着,嘴角却是大大的笑容,本来俊秀的面容此时竟然显得有些狰狞。
碧空如洗,那飘动的白云懒懒散散,却无人回答他。
“……”南麓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是放弃了。只是那双手握紧了又松开。那眼神也落在别处,不去看久胤。
“看到那幅画像我就应该想到的……”久胤嘴角那嘲讽的笑容越来越大,挤得地眼睛生疼,堪堪地落出几滴泪来,一别百年,却是再无相见可能。
“我是先知啊……”久胤已经不能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再开口的时候带着重重的鼻音,“我是先知啊……”那语气中是无限自嘲和懊悔。嘴角的笑容已经褪去,久胤的五官像是要拧在一起。
南麓静静地在他的身后,眼底也满是疲倦,看到久胤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呵呵,我是一个,不能再预见未来的先知呵。”久胤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捶地吐血才罢休,胸腔里满满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如果随他们进去的那个人是我……”是不是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节哀……”南麓无法说出什么安慰的词汇,现在任何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上前拍了拍久胤的肩膀,南麓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久胤自己。
久胤的肩膀微微颤抖着,颓然地蹲下身子,把头深深埋进臂弯,像个孩子一样呜咽着……
若不是十八年前他用尽全力将天机算尽,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也许自己还可以替玄姬算上一算。他救得了一个,却是没能救得了另一个……
那些心里的伤痛与无助,合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变得越来越深。
挽黎苏躺在床上,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直盯着屋顶,连眨都不眨一下。
今天的一切直到现在她都有些接受不完全。
玄姒……
玄姬说,她的名字叫玄姒,那片叫做青丘的地方,与自己的梦境中无差,这让一切都蒙上了神秘的色彩,自己如若真的是玄姒,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几个翻身,挽黎苏感觉自己想得头都大了,躺在床上也躺不住,索性坐了起来,看到外面月光透过窗户温柔地照在桌子上,挽黎苏就拿了外衣披上,想要出去走走。
秋季的夜,有些寒风,挽黎苏紧了紧衣襟,游荡在偌大的广林王府里,没有什么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就走到了广林王府的荷塘,荷塘边上是有一个亭子的,挽黎苏想去坐坐,远远地,看着亭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人,犹疑了片刻,挽黎苏还是走了过去。
靠得近了一些,冷冷清清的月光斜斜照射在那人身后,整个广林王府总是穿着红衣的人,那就是白季遥了。
是他,挽黎苏看清了那红衣之后停下了脚步,想了想还是不去打扰了,转身就要离开。
“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坐坐呢?”挽黎苏刚刚转过身,就听闻身后的白季遥发出这样的问话,想是他已经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
挽黎苏也不躲避,又将身子转了过去,看着白季遥依旧是背对着自己,“黎苏本来以为亭中无人,走近了才发现已经季遥已经先到了,不想惊扰了季遥,就想着移步回房间。”
“小黎儿,你怎么会惊扰我呢,过来吧。”白季遥的声音少了平时那些不正经和慵懒,语气就好似今夜的月光,有些冷冷清清,听着,倒是也还顺耳。
白季遥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挽黎苏也不好找什么理由离开了,只能迈着步子走到了亭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