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他的眼睛紧紧闭上,将所有表情尽数敛去,殊不知,这一句话,足以让她体会绝望的滋味。胸腔里那火热的心终于冷却。
浣均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并不急着动手。
她巧笑倩兮,拿起笔在那宣纸上画了他最爱的那七弦琴,他从未在人前弹奏过。
她一刀扎在自己心间,看得他睁大了眼睛。“沐……”。不知道那人会是怎样的表情,只是那声音里是不可思议的心疼,她不敢去看,只怕自己心软。
那血滴在七弦琴上。似是晕开了一朵极鲜明亮丽的花,弹奏着生命的绝唱。
“动手吧。”她向浣均说着。
那日浣均同她说,他可以将他囚在画中,不死不灭,活在画里永远都不能出来,而不是简单地封印在画中,让他变成画中的灵,从此画中的人物便无需血液中的灵气便可操纵。
金色的光芒从浣均身上流泻而出,环绕在洛凡的身上。
洛凡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竟然没有怨恨,又或许,是他藏得太深。
他从来,都是把情绪深深藏着的,所以这千年来,他都是温润如玉的假象,一步一步走成了局,一个内心狠励的人竟然可以藏那么久……她深深感觉到了他的恐怖。
洛凡被这金色的光芒旋转着缩小,渐渐被吸入那幅山水画中。他便立在那悬崖之上,隔着画纸,眼神依旧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便交由你处置了。”对着这张同云淑一模一样的脸,浣均似有怜惜之情,只是说完这句话,未做停留,便离开了。
她将那七弦琴吹入画中。
“你便呆在这画中吧,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只能奏着奋战的旋律,直到有人将那琴弦挑断,你便能灰飞烟灭,这般可好?”
他竟然在那画中笑了,如往日一般的温柔。
“沐。”
“若是你开心,便好。”
她站在那画前冷笑着,却没有丝毫复仇之后的快意。
只余悲戚。
直到如今,白季遥作的那精巧的鸟儿将那琴弦尽数挑断。
画中谪仙已无踪影。
她笔下这份丹青也已经画好。
看见她将那笔放下,挽黎苏才敢来到这桌案旁。
“请问姑娘,我们的朋友要怎样才能从画中出来?”挽黎苏尽可能将姿态放低,不知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只能小心行事。
“这便将他放出来。”她从袖中拿出一把精巧的小匕首。划破手腕,那血像有生命一样向着那画飞去,溅在画上,就变成了火苗,迅速点燃墙上那幅山水画作。
池煜见状大惊,用袖子呼着火苗想要扑灭它。
挽黎苏也面色焦急“姑娘。”
她的目光锁着那幅画,似是没有听见挽黎苏的呼唤。
“无碍。”白季遥安抚着挽黎苏。走到池煜面前,将池煜拉得离着那画远了些。“没事的。”
那画上的火越窜越大,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燃成了灰烬。
那灰烬好像被风吹拂着回旋向上,陆溪铭的人影就在那灰烬里显现出来。
“多谢姑娘。”白季遥依旧很礼貌地对着那女子。
“是我该谢谢你罢。”那女子将头上的玉簪取下。
他第一次送她与妹妹不同的东西,便是这簪子。
“拿着这簪子,就能去得上三层,你们且拿去罢。”女子眼中已经没了丝毫的情绪,只把这簪子向前递过去,挽黎苏在一旁接了过来。
“谢过姑娘。”
她点点头,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挽黎苏便拿着簪子来到三人身边,临着走时还回头望了那女子一眼,白季遥却用袖子挡住她的视线。把她的头扳了回来。
“小黎儿,且记着,无论什么事,已经过去,就不要再回头去看。”白季遥嘴里不知怎么的冒出这般意味深长的话。
挽黎苏还未来得及有反应,白季遥已经拽着她跟上走在前面的池煜和陆溪铭。
上三层。
摆在四人面前的是一条小径,被两侧植物与藤蔓纠缠而成地墙壁笼罩着。没有让人毛骨悚然地森森冷气,反而两侧地植物墙翠绿翠绿地,衬得这塔多了些生气,倒像是这座妖塔里一处静谧优雅的地方。
白季遥细细打量着两侧那些颜色过于清新地植物,挽黎苏也好奇地凑上前去,这绿色过于鲜嫩,却煞是好看。
挽黎苏不由得想伸手摘下一片叶子,在她碰到那片叶子地瞬间,那叶子迅速缩进了墙里,里面地挽黎苏身前地藤蔓向两侧略一分散,就向着挽黎苏缠绕过来,挽黎苏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缠了个紧实,拖进了墙里,了无踪影。
池煜离得挽黎苏最近,却也有几步地距离,池煜迅速反应过来去抓挽黎苏,只是那藤蔓移动速度实在太快,池煜连她地衣角都没有碰到。
池煜在挽黎苏消失地地方拍打着,呼喊着挽黎苏地名字,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那植物堆叠而成地墙壁却安安静静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再也没有任何异动。
白季遥站在墙壁边上,猛的往那墙上一击掌,墙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池煜拔了剑出来,对着那些藤蔓便是一通乱砍,却不料那些藤蔓不仅移动速度奇快,再生地速度也令人叹为观止,还未来得及挖出一块地方,就被再生出来地藤蔓迅速重新填满。
“该死。有本事你把我也吃进去啊!”池煜向那不断生长地啐了一口,不依不饶地继续乱砍。
“别砍了,没用的,留着些力气吧。”白季遥捏着扇子,瞅着池煜这般做无用功,想着有这些力气不如留着应对后面的情况,这里看起来过于平和让人舒服地气氛反而与这妖塔格格不入,一面植物墙把挽黎苏吸进去了,现下却又没了反应,这样地地方。往往四处潜伏着未知地危险。
池煜似乎也觉得白季遥说得有道理,砍动藤蔓地幅度减小了,最后负气地往那藤蔓又捅了两下。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一直缄默在两人身后地陆溪铭,这时候也走到了两个人都看得见地地方。
“我记得天音派最厉害地法术之一,就是追踪术,那追踪术并不多么高深,却只传授天音弟子,池煜,你该是会地吧。”
经白季遥这么一提醒,池煜心头地燥火降了许多,他在天音派总是很贪玩,挽黎苏和师兄师姐们也都愿意护着他,他学些法术虽然不甚正经,只是他天资聪慧,学的也不比别人差的多少,这追踪术极简单,成效也很高,尤其是寻找天音弟子,事半功倍。
只是这操作极其简单地追踪术,耗费灵力巨大,用多了会反噬本体,一个月内,只能使用一次。
池煜向着白季遥点了点头,半蹲在那面挽黎苏消失地墙前,五指贴地,指尖数道流光泄出,像极了璀璨地烟火,灵活异常,游走在那墙面与地面,慢慢消失在三人地视野。池煜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起身。顺带着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那些光又从四面八方汇聚,似乎参了一丝杂色,却是一闪而过回到了池煜的手中。
池煜眼睑微动,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烁着光芒,站起身,池煜的指尖直直地指着道路的前方。
“这里。”
三个人顺着这小径走了下去。
走出不远的距离,就遇见了一个岔口,白季遥看向池煜,他却摇了摇头。
“追踪术只是能找到人的位置,并不能直接指路。”
白季遥的眉头皱紧了。有隐隐的不安爬上他的心头。
“且先向左边去吧。”
池煜与陆溪铭点头,三个人走向了左边的岔道。
又过了不久,前面出现了一堵植物墙。
是死路。
三个人折了回去,向着右边的岔口走去。
再走一会,出现了三岔口。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陆溪铭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我们恐怕,走在了这些植物堆叠的迷宫里。”白季遥基本已经证实了心中所想,这时候缓缓道来。
池煜听罢,退开几步,提气顺着那植物墙向上攀爬,却不料那墙竟然随着池煜的脚步一路向上疯长。池煜只得退下。
落在地上以后,池煜手心燃起一团红色火球,直直向着前面的墙壁按去。
这团火焰一触及那些藤蔓植物就迅速蔓延燃烧,藤蔓植物里的水分被迅速烤干,噼里啪啦的崩裂声不绝于耳,足见这火焰的强势。
只是这来势汹汹的火焰并没能嚣张多久,那些被燃烧炸裂的枝条纷纷化作灰烬,那火苗的势头也是越来越弱,渐渐的竟然消散下去了。
那些被燃烧燎烤过的地方也迅速地长回新的藤蔓和植物,一样的翠绿,一样的生机勃勃。
“若是这迷宫复杂,却是要绕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黎苏?”池煜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像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白季遥那张本该风轻云淡的脸却不能再保持那份悠然自在,手中的扇子打开又合,薄唇轻抿,似有若无的凛冽出现在他的眉宇之间,周围的温度都好像降低了几许。
这时候,一些黑影从三人的身后慢慢向他们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