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汝未敢言(十九)
秋凉2017-07-05 02:103,480

  夜色正浓。

  千秋转着买来的笔,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月亮。

  中旬时分,月亮格外的好看。可千秋并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他刚刚从祠堂跪了一个时辰回来,膝盖虽然有些疼,但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疼的只能爬。

  每天晚上用完晚膳后的一个时辰,他和云深就会去祠堂跪上一个时辰,这已经是自从云峰过世之后的常事了。

  他一直把这支笔放在衣服里,终究还是没敢拿出来给云深。虽然这的确是滁州生产的笔,但样子却并不是非常好看。甚至他自己都觉得这支笔上的花纹和云深及他的笔的风格一点都不相同。

  都怪当时自己莫名的慌张心烦,这才没来得及仔细看。

  千秋懊恼的把笔一搁,从贴身里衣里拿出那块他从不离身的玉佩。

  “羡”字在月光之下隐隐发着光。

  齐北折带着笑意的话模模糊糊的响在他的耳边:“半月之后,楚国皇帝将会到访我齐国。”

  半个月,一晃而过,只剩下两天。

  千秋几乎笃定齐北折什么都知道,至少他能肯定,齐北折一定知道他是楚国人。

  对,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楚国人,却在七岁那年来到姑苏,被云深收养,从此在齐国临安生活十年。

  千秋赌气般地将玉佩往地上一掷,玉佩和地板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没有碎裂。千秋嗔怒的瞪着玉佩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站起来把它捡回来。

  “千秋?睡了吗?”

  就在他起身准备去捡玉佩那一刻,门外忽然传来云深的声音。千秋一时慌乱的不知该顾哪头,却听门被人推开,千秋急忙捡起地上的玉佩往床上一丢,回头正好看到云深走进来:“云深,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云深有意无意的瞥了床上一眼,温和笑道:“听说千秋今日在街市上替我买了一支笔?”

  千秋开始在心中怒骂祝江:“啊,是。”

  云深笑眯眯道:“那为何不给我?还是千秋想自己留着练字?”

  千秋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干笑道:“没、没有。本来是想给你的,但是我看了一下,觉得不是、不是很配你,所以就自己留着了。”

  他觉得有些尴尬,又呵呵的向外间移动着。云深浅笑,眉眼弯弯,绕过他直接走向了桌子,拿起了上面被千秋随意搁置的笔:“就是这个?”

  千秋绝望的闭了闭眼。

  那支笔确实与云深的笔长得颇为不同。尤其是上面的花纹,都是一朵朵色彩艳丽的花在争奇斗艳,好不风流。而在看云深以前的笔,要么是清雅的木纹,要么就是上面只有一点修饰点缀。那支笔和以前的笔,简直不在一个风格上。

  千秋甚至不敢想象云深拿这支笔的样子。

  云深似乎也被哽了一下,顿了顿才微微笑道:“嗯,不错。重量合适,花纹别具一格,我喜欢。”

  千秋干巴巴道:“我知道我买错了。”

  云深将笔收好,浅笑道:“不会,无论千秋给的是什么,我都会很喜欢的。重要的不在物什,而是在于千秋的这一份心意。”

  于是千秋感觉自己似乎吃了蜜,一个晚上睡得极其香甜。

  云深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在外间的祝江起来服侍他脱衣,一边奇道:“公子,你真的把这支笔拿回来啦?”

  “嗯。”

  祝江心直口快:“这笔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想的,挑了这样一支。本来我还想叫住他让他要不要再看看,哪知道他就急匆匆的先走了,没办法,我也只能先付钱了。”

  云深问道:“千秋何以着急?”

  祝江回想了一下,道:“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就是那时候他听了几句滁州话……哦,他看到了一个人,听说那个人长得很好看,少爷站在那街上看了可长时间呢。”

  “是吗?”云深将外衣给祝江,“滁州话?千秋应是不懂滁州话。”

  “对,”祝江接过外衣转身放在架子上,“所以是我告诉少爷的。内容就是后天楚国皇帝和楚国公主后天要来齐国了,那些摆摊子的才会趁着热闹人多来临安,好做个好生意赚多点儿,哪知道少爷忽然就急了起来。”

  云深微微低眸:“好了,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你下去歇着吧。”

  “是。”

  熹微,千秋隐隐觉得自己的腰身硌得慌,迷迷糊糊转了个身,却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他迷迷瞪瞪的眯着眼睛,手在床铺上摸了一圈,忽的摸到一个光滑温润的东西。

  千秋恼怒的闭着眼睛把玉佩往枕头底下一塞,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坐起来透过帘子看着晨光熹微,按着自己被硌了一晚上的腰,顿时觉得一阵酸软疼痛。

  他按了一会儿觉得舒服了许多,便取出玉佩小心的放在里衣,随即穿衣束发洗漱。

  一出门不出意外的看到祝江已经忙活开了,老刘不在,一切事情就是由他来负责。

  不过祝江看到千秋还是挺意外的,愣了几下才扔下手中的活跑过来问道:“少爷?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早膳还没好。”

  千秋道:“哦,我腰有些疼,睡不着所以起来看看。”

  “腰疼?”祝江的眼睛瞥往千秋按住的腰,“少爷昨晚上是做了什么事吗?”

  千秋:“……滚去做你的事情。”

  祝江嘿嘿笑着走开:“少爷,若是腰疼还是需要去找找公子,让公子帮你按按也许会舒服一点的。”

  这句话倒是很实在的。千秋还是瞪了一眼祝江。祝江有时也会没大没小的和千秋开开玩笑,千秋也从没和他置过什么气,云深也从不管祝江这样的性格,不过更多时候,祝江还是尽职尽责的做他的府内小总管和云深的书童。

  千秋按着腰一路走到云深的房间,敲了敲门,听到门内一声温润的进来。千秋推门而入,果然看到云深已经穿衣束发,洗漱完毕了,正在磨墨,桌上铺着昨天千秋买回来的纸,当然还有千秋买回来的色彩斑斓的笔。

  云深不停手上的动作,道:“千秋有何事?”

  千秋支支吾吾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腰疼。”

  云深动作细不可察的滞了滞,道:“为何腰疼?”

  “硌着了吧,一晚上枕着东西睡觉,我竟然也是毫无知觉,只在天才亮的时候才感觉到。”千秋无奈道。

  云深将墨靠在一边,走过来,覆上千秋按在腰侧的手,道:“这儿?”

  千秋猝不及防,急忙躲开云深说话间喷洒的热气,他心跳猛地加速,耳朵也开始发红,点头道:“嗯。”

  云深翘起嘴角,手揉着千秋的腰,力度合适,倒也真叫千秋感觉好多了不少,只是毕竟心上人就在自己贴身前,千秋根本无法放松下来。

  只能大气不敢喘一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云深的侧脸,心如擂鼓的疯狂跳动着。

  云深状若漫不经心的揉捏了一把千秋的腰:“放松,感觉好了吗?”

  千秋的脸像是烧了起来,忙不迭的点头:“好了好了。”

  云深施施然收手:“走吧,去用早膳。”

  今日本无事,千秋闲着也是闲着,想到要不约了云岫一同出去逛个街。哪知道刚到云岫房门口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就被云岫给抢了先。

  “千秋哥哥,一会儿靖王爷会来。”

  千秋诧异道:“明日就是楚国皇帝和公主来的日子了,他不在宫里好好呆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云岫道:“我也不知,不过他说了,稍后就到。”说着,还向千秋扬了扬手中的纸条。“但是他从来不会飞鸽传书,不知这一次……”云岫话未说完,便听到贴身婢女在外道:“小姐,王爷来了。”

  千秋嘟囔道:“倒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齐北笙穿了深蓝色的深衣在大堂里等着,几个人前来照样是一番揖礼。千秋作揖的同时第一次感觉到了礼不可废这四个字确实讲的很有道理,瞧瞧现在,多么平和的气氛,可比某位扶风大人有教养多了。

  齐北笙面露些许疲惫,却关切的看了一眼云岫,云岫冲他微微点头,才道:“今日我来,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

  祝江递上几盏茶。

  齐北笙继续道:“皇兄让我来告诉你们,明日楚国皇帝,公主和使臣会到访齐国,你们要做好随时进宫的准备。”

  千秋跳起来:“你说什么?凭什么要我们做好随时进宫的准备?我们现在还是一介平民又不是官,为什么要进宫?”

  真是笑话,他,云深,云岫,哪一个是在朝为官的?楚国的人来了为何他们也要进宫?这关他们何事?

  齐北笙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他既然让我来和你们说,大约也是顾着齐国的脸面。”

  “不对。”千秋摆手道,“他不让我们进宫就不会有什么我们不来脸面有没有的事儿了。总不会赶明儿给我们每一个人发一身朝服,扔给我们一个虚官让我们“暂摄官职”吧?”

  齐北笙呵呵的干笑了一声:“我看你也是想太多。”

  他道:“楚国皇帝是原先楚国先皇送给我们齐国的质子,此番他带他的妹妹楚国公主前来,也许是想来和亲的吧?”说着,他有意无意的瞄了眼云深:“人楚国皇帝可是对云寒枝的大名早有耳闻呢。”

  千秋脸色煞白:“你别乱讲啊。楚国公主现在才……才及笄一年,十五岁而已。”

  齐北笙看着千秋道:“都过了及笄之年了。”

  千秋低着头不说话,云深却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千秋,墨色的眼眸折射着不明的意味。

  齐北笙忽然道:“你如何知道楚国公主现在才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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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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