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涵雅的明白事理让南青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却听到景长安严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怎么,各位是听不明白我所说的话么?”
躲在幕后的两个女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了然的表情:能够让景长安摆出这种霸道的态度来的,恐怕只有南家的人了。
南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所预料的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南家的触须果然已经深入到了公安机关之中。这个案子要查下去,恐怕有得要叫人头疼了。
祁涵雅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从准备室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胸针,走到南青面前替她戴在了羊毛衫上,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南青吓了一跳。
祁涵雅笑着说:“这是特制的窃听器,里面还装有针孔摄像头。我现在已经把胸针的电源打开了,接下来南医生说的话、还有摄像头记录的内容,都会自动传到我私人控制的几家媒体手中。”
祁涵雅这么一说,南青顿时松了一口气。所谓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如果祁涵雅真的不顾风险地全力动用祁家的资源帮助南青进行家族斗争,那么,南青反而会是心生怀疑。
但现在,祁涵雅使用的是她自己的媒体,无外乎是给祁家留下了后路——这样谨慎的做法,在南青看来才是正常的。
南青对祁涵雅道了谢,然后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淡然自若地回到了前台。
几个警察将出入口都堵住了,领头的人则正与景长安对峙着。
他们虽然不把景长安放在眼里,却也不敢直接对景家的大少爷出手,所以双方一时之间僵持下来。
南青视线一扫,顿时就找到了矛盾的根源:警方那边想要将尸体带走,景长安却拦在了中间。趁这机会,周围的记者拍照的、录音的、录像的、打电话的什么都有,可想而知只要后期配合上祁涵雅的引导,这一次的时间肯定会成为南家近期来最大最恶劣的丑闻。
为南家做事的那些警察当然不愿意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正有人大呼小叫地让记者把记录的内容给叫出来。可是这一来反而更加激起了他们的反感。除了一些老牌的媒体本来就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之外,有几家小媒体虽然迫于无奈交出了自己的记录档案,但是从他们那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就知道,只要这些媒体逮到机会,一定会狠狠地对着南家落井下石。
南青思考了一下,立刻快步向着媒体聚集的那个区域走过去,冷冷说道:“怎么,一个个都当我不存在么?”
其中一个警察刚刚从记者的手里抢过摄像机正准备砸,听到南青的话顿时不屑地笑了一声:“南二小姐,这事儿你不用管。”
“啪。”南青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对着这个警痞就是照脸一巴掌,“管谁喊二小姐呢?我怎么不知道南家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大小姐来。”
那警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南青抽了一耳光,顿时就火了,直接把手中的摄像机往南青砸来。
对方的反应看得南青心里一阵冰冷:看来,自家那个渣爹还真是完全没有想到她南青才是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女儿,连带着自己势力范围影响内的小喽啰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过,摄像机根本没能靠近南青,就已经被景长安轻而易举地接进手里。南青冷哼一声,口中低低地说了一句话,然后抬起手来打了一个响指。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警察立刻就变得面目呆滞起来。
“你就这么给我沾着冷静冷静吧。”南青冷哼一声,然后将那个吓得摔倒在地的记者扶了起来,“不好意思,家道中落让你看笑话了。”
那记者是个年轻人,此刻近距离对上南青美丽温柔的笑容,顿时觉得受宠若惊:“没、没有的事。南小街放心,我知道这些事情与你都没有关系。”
“你知道就最好了。”南青顿时绽放出更加甜美的笑容来,“谢谢你啊。”
景长安站在一旁看着南青将媒体控制在手中,心里却觉得不太舒服:对着一个外人,南青笑得那么好看干嘛?媒体这种东西,说到底用钱搞定不就可以了?哪里需要他的小女人对那些人笑脸相待的啊。
南青的笑容那么好看,真是便宜那个小子了。
正看着南青发呆的年轻记者就是在此时忽然觉得背脊一凉。他一扭头,果然看到景长安正杀气腾腾地瞪着自己,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记者的八卦本能迅速开动起来,但作者为一个正常的人类,这个记者的求生本能当然更占了上风。
他谢过了南青、从景长安手中接过自己的摄像机,然后乖乖地缩到了一边去。
至于景长安和南青之间那就算是瞎子都能够感觉到的粉红气氛,他更是只当没看到:毕竟,有些事情我心知肚明就可以了,何必说出来自找不痛快呢?
南青则是楞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地扭头看着景长安:“你又吓唬别人。”
“要我看,是他对你别有用心。”景长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南青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别和多余的人说话,白白丢了身段。”
景长安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脸上却就差写上“吃醋”两个大字。对于这种占有欲过剩的行为,南青实在是无话可说。一方面,她觉得自己不能够一再纵容景长安这种将她视为私有物品的行为,但是另一方面,南青又因为景长安对自己如此用心又倾心而生出了满满的幸福感。
真是矛盾的心情呢。
南青无奈地对景长安笑了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就在景长安走开的那一会儿,警方已经麻利地将地上的实体给装好了,此刻正准备往外搬。
可想而知,这尸体如果落到南芸控制的势力手中,自然是得不到一个安葬的。
南青冷笑一声,踩着高跟鞋来到两名警察背后:“真是让人难以相信,现在你们这些执法力量都那么没规矩了嘛?我有允许你们带尸体走了?嗯?”
对于南青嚣张的问话,两名警察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这些长期和南家合作的警察对于南家内部那些不干不净的争端当然也有所耳闻。所以,南青在他们眼里的身份,仍旧是那个被自己的家族边缘化的废物小姐。
然而,他们虽然完全不想要理会南青所说的话,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开始不听使唤了。
两个警察浑身僵硬,手中抬着的尸体搬走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形成了一道诡异的风景线。
南青微微一笑,仍旧小步地走着,鞋跟在铺了一层薄地毯的礼堂地面上敲击出闷闷的声音。
目睹这一期的景长安好奇地瞪大了眼。不论看过多少次,他仍然觉得南青的催眠术真是神奇又令人畏惧。结合南青相处得久了,景长安的心理学知识也在与日俱增。他能够猜到南青刚才应该就是借助自身的姿态、说出的话语、最关键是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对这两个助纣为虐的警察下了一条仓促的暗示。而她现在之所以还在慢慢地踱着步子,说白了还是为了借助那鞋跟接触地面的声音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催眠术。
事实上,景长安这一次完全猜对了。
仓促之下进行的暗示非常不稳定。如果不是在进入会堂参加发布会之前,南青就对会堂内的某些细节进行了调整,从而对每一个与会者进行了心里一影响,她也没有办法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让陌生人置身于自己的暗示之下。
心理暗示本来就是这样的:彼此之间越熟悉,那么,对方中招的可能性就越强。因为对于催眠师来说,手中关于催眠对象的情报越多,就越能够准确地找到对象心理上的薄弱环节进行攻破。
所以,趁着暗示还没有消退,南青迅速控制着眼前的两人,让他们将尸体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南青不会忘记那个女人临时之前那解脱了一般的笑容。那一刻,她的眼中除了写满了孤注一掷之外,还有一种让南青的心脏都隐隐作痛的信赖。
她应该是很清楚的。就这样死在南青面前,然后,她的尸体、她的人生都会因为调查的需要被南青和景长安挖个底朝天。就算是下葬,她的尸体肯定也已经千疮百孔了。
对方带着这样决绝的想法,以死亡作为最后的表态,南青当然不可能让一群已经连警察的身份都不配的家伙带走她的尸体。
这么一想,南青顿时感觉到,没有必要对面前的这两个助纣为虐的家伙手下留情。
第一波暗示刚好在这时失去效果。两个警察以警惕的目光瞪着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的南青,然后,竟然唰地拔出了腰间的配枪。
景长安脸色大变就要跨上去,却因为南青停住脚步挺直背脊的动作而硬生生能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景长安自认现在对南青的理解还算不错。所以一看她的动作,就知道这个一切仍旧在这个小女人的掌握之中。
这样的认知让景长安稍微有一些不爽。似乎只要和南青一起,事态就总是会超出他的控制范围,最后每一次都是景长安关心则乱,反倒是作为始作俑者的南青淡然自若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主导地位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那样高高在上的南青却明亮得让人难以移开自己的视线。就连景长安自己,都似乎能心甘情愿地从后方看着她一步步前行。
景长安忍不住露出了温暖的微笑,即便是背对着他的南青也因此感到后方隐约传来让人心安的暖意。
因此,面前黑洞洞的枪口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了。
南青微笑着,又向前跨了一步:“怎么了?要开枪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们枪口对准的位置可不对。”
南青一边说这,一边伸出手去主动捏住了枪管:“你呢,要稍微抬高一点。你呢,要稍微放低一点。对,这样子才能直接穿过心脏啊。毕竟,如果你们只是开枪伤到我的话,我可是会让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朋友都吃不了兜着走的哦。”
南青这种霸气的行为彻底吓到了眼前两个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血的警察。事实上,就连亲手做过不少灰色行为的景长安都吓得一时之间愣住了。
呆愣过后,便是一阵一阵潮水般的心疼。
景长安无法想象南青在德国的那五年里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
她不是好好地去读心理专业的么?她不就是个手段高超的心理咨询师么?但是这种面对着枪口还能够淡然笑得出来的本事,可不是什么心理治疗师能有的!
那个淡定到近乎冷库的笑容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景长安看向南青的视线变得愈发灼热起来:这个小女人还真是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惊讶。
“既然不开枪的话,就收起来吧。毕竟,这可不是什么玩具哦。”南青微微一笑,双手在两个警察持枪的手上各自一拍。
足够的威慑和精神震动、加上有韵律的鞋跟敲击声已经成功让那两个警察再一次陷入了南青的暗示影响之下。比起强制性的催眠术来,这种情况下引导性的暗示就已经足够了。
两名警察被南青一拍,果然把枪垂了下去。
轻而易举的动作背后有多少不安定的风险,只有与他们进行互动的南青最清楚。
但是,此刻还不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呢。
南青微微一笑,凑近两人中间,低声耳语:“我啊,在德国的时候可是用心理学杀过人的。你们二位难道没发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有一些身不由己吗?”
感觉到左右两人明显僵硬了一下,南青再次轻声一笑:“你说,你们是现在乖乖地收队回去呢,还是……在离开这里的路上因为走神而出车祸呢?”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南青巧妙地用手指顶住了胸针背后的微型麦克风。
南青轻松地退开了几步,带着娇俏的笑容说道:“我相信,文城的警方仍然有着自己的是非观念,而不是南家饲养的助纣为虐的猎狗。今天的事情,我会清清楚楚地找诸位的上层管理人员进行汇报的。你们连死者的实体都想要抢走,是想要毁尸灭迹,好让真相永远沉睡在黑暗之中么!”
“你——”两个警察没想到南青突然改变话题,一时之间愣住了。然而,他们这样的反应若是在有心人看来、再结合之前举枪的行为,自然让人觉得他们是因为担心南家的利益才吞吞吐吐。
在两个警察反应过来之前,南青冷哼一声,抬手指向门外:“怎么?还站着不走,是想要继续对普通市民使用暴力么?我告诉你们,快一点给我滚吧!”
两名警察的心中有着恐惧,却也不至于被南青这么一个小女孩儿踩在头上耀武扬威。然而,不等他们能够从愤怒和畏惧之中衡量出个所以然来,背后已经传来一声威严的怒骂:“你们这些人,看看这都做的是些什么事儿?人民公仆——你们就是这样服务纳税人的?!”
推开礼堂门走进来的是一名容貌严谨的中年男人,看年龄大约四十多岁的模样。在他的身边,刘关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对南青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立刻便收起了笑容,以冷漠的视线看向南青面前的两个警察。
南青立刻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那么大的手笔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出来。
南青回过头去,果然对上景长安得意洋洋的双眼。男人深邃的眼中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意,仿佛是确切地意识到了自己这一次的确帮了南青大忙。
南青忍不住笑了起来:明明比自己大了那么多,可是景长安有时候却很是孩子气。
这种偶尔产生的反差,更加让人心跳加速呢。
就在这时,旁边有一名记者迅速对着两人咔嚓了一下。
南青一愣,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拍照的正是先前得到了自己帮助的那个年轻记者。
对方偷/拍当场被抓,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抱歉,你们两个实在是太赏心悦目了,我没忍住就拍下来了。”
“照片传给我的公关,质量好的话,就允许你发出去。”景长安先一步堵住了南青抗议阻止的话语,微笑道,“为了以防我那一,最好现在再多拍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