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长安的一番话听得南青心下感动不已。她原本以为景长安只是个口花花的大少爷，但现在接触得越多，南青才越发现，或许景长安的过去一点儿都不比自己的经历要明亮多少。
正因为这样，当景长安说出会愿意进入黑暗之中陪着她这样的话的时候，南青才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用力地捏了一把。
一直以来的坚强在这一个刹那险些分崩离析。南青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才阻止了自己脑中忽然脱缰的情绪，没有让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她这小小的反应并没有逃过景长安的眼睛。后者的眼中隐约浮现失望的表情来：南青的为什么如此严防死守呢？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个小女人卸下防备让他分担一些肩膀上的重担？
景长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为了避免南青尴尬，于是主动说道：“谢谢你了，今天让我参观了这一圈，挺有趣的。”
南青微微一笑，再一次变得礼貌得体起来：“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景长安一边跟着南青向外走，一边提起：“对了，还有一件事。下个星期你挑一个有空的日子发给我。你的草案没有什么大问题，两家可以举行一个初期的合作仪式了。”
毕竟，南青许诺给分家的所有利益至今为止都还是空头支票。所以，即便只是一个形式主义的合作仪式，也相当于给南家分家的人们吃上一颗定心丸。
南青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说：“走个形式没有问题。不过这个合作计划你不要推动太多，我自有分寸。节奏快了，到最后麻烦的还是我。”
南青这番话听得景长安有些迷糊。他隐约察觉到南青似乎是有什么话没有跟他说，但也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为了搏回一些面子，景长安一脸傲娇地说：“想要和我做生意的人比比皆是，加快脚步自然会有麻烦，但想要让我拖慢——那还真是举手之劳。只不过，南医生要知道，我是很忙的。你现在让我这么拖一拖，时间久了，说不定我就真把这事儿给我忘了。”
南青一愣，顿时失笑：“好，景大少的话我记住了。我会确保自己时不时地提醒你一声的，这样好吗？”
景长安轻哼一声，有些故作姿态地扔下一句：“这还勉强差不多。”
南青笑着道别了景长安，然后转身回到咨询室里换了身衣服，收到景希恬的短信说景长安难得回了景家吃饭之后，才打电话让王叔将她送到了与那个侦探约定见面的地方。
三月的天气渐渐开始回暖，连带着夜幕降临的时间也开始延后了。六点多钟的天仍然有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看上去很有诗情画意。
但南青看着天边那大团大团的颜色却觉得，这画面一点都不美好，反而透出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氛围来。
“这位就是南医生了吧。”私家侦探压低声音与南青握了握手，然后带着他坐到了自己的车上。
他并没有马上发车，而是让南青转过头来，用化妆品在她的脸上涂抹了几下。
南青抬头看看后视镜，顿时发现自己的外貌发生了轻微的变化。就美貌来说，南青一直以来也还是很自信的。虽然她不是什么红颜祸水级别的妖孽没人，但一张脸至少勉强能排进美女的范围内，夏天若是打扮得活泼清凉一点，也会不时惹得异性顾盼驻足。
但是现在，她却分分钟变成了一张丢进人群里连个水花都不会砸起来的大众脸。别说别人了，南青自己在后视镜里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几秒钟就又忘了这张脸长的什么样。
简直就是偷鸡摸狗必备技能。
南青不由得咋舌：这个世界上果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要她看，这个私家侦探的本事和传说中的易容术也没有什么大差别了吧？
看到南青一脸好奇和赞叹的表情，私家侦探顿时笑了起来。他很大方地说：“其实我的本事和南医生的领域是一样的，都是心理学上的小技巧。我这么几下子，只不过是把南医生脸上容易让人引起注意的特征换成了人们最容易忽略的特征而已——这么说起来，不还是对心理学的应用吗？”
这人的话听得城南青也笑了出来：“侦探先生对心理学也有兴趣？”
私家侦探坦然地点了点头，说：“不过，我现在还是更好奇这些人在东郊别墅区到底在干些什么。”
他说完将车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地点内，然后招呼南青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在附近埋伏了下来。
南青跟着他躲在一处灌木丛里，问道：“我们要怎么进去？”
私家侦探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在包里摸了两下，摸出来一只猎犬的面具来戴在了脑袋上。
那个面具也不知道是什么艺术风格，看得南青忽然觉得背脊一凉，整个人都觉得很不舒服。
“这是什么东西？”她压低声音味道。
私家侦探同样压低声音，说：“高盛来的时候，也是戴上了这样的一个面具。我查了一下，这是一个南美宗教的图腾图案，不过那个宗教好像很多年之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
南青皱了皱眉头，说：“你倒是准备齐全了，我呢？难道也戴上面具进去么？”
其实，身边有了私家侦探这个戴着面具的样本，南青完全可以用催眠术迷惑住一路上遇到的人，让他们自动以为自己头上也带着这么个面具。
但不知为什么，南青就是有一种直觉：就算那样做，她也是进不去的。
私家侦探叹了一口气，说：“南医生戴面具是没有用的。所以说，我之前才不希望你下来调查。可是南医生不听劝，我能怎么办？”
南青一愣，接着冷笑一声，说：“你一个大男人，别婆婆妈妈的好吗？到底需要我怎么做？”
私家侦探一言不发地看着南青。虽然有面具遮挡，但是南青还是能够想象出他此刻纠结的表情。
犹豫了几秒钟之后，私家侦探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个纸袋子递了过来：“那就麻烦南医生到那边换一下衣服吧。”
南青将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一看，顿时就愣住了。
里头的衣服大面积露出皮肤，除了身上的关键部位是有实质性布料遮盖的之外，其余的部分就只有一层薄薄的紫纱——没错。这东西有个通俗的名字，叫做“情/趣/内/衣”。
幸好，袋子最下面还有一件长风衣。风衣很厚实，而且一直盖到膝盖以下的位置。看到这些，南青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如果没猜错的话，高盛恐怕曾经把自己的那些女性病人带来过这里吧。
根据景长安提供的线索，被高盛糟蹋的女性患者们有许多共同点：她们并不算胖、也不算丑陋，却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自己没有存在的价值。她们无法享受生活、也无法欣赏自己，对于自身的认知几乎完全是负面的，严重的还有抑郁的症状。
这些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极度自卑又极度多疑。她们非常想要找到一个认可她们的人，可另一方面，又总觉得别人提供的善意要么是同情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但在面对她们全新信赖的人、也就是高盛的时候，她们却是脆弱的。
这样的人在生活当中其实很多见。留学的时候，南青同届就有一个多金又貌美的留学生因为极端的自卑和认知偏差，最后被自己的渣男男朋友活活打死的例子。
南青整理了一下思绪，换上了那一身让人难以直视的衣服，然后披上了风衣回到私家侦探的身边。
就在这时，前方果然有一个眼熟的身影过去了。
私家侦探说：“高盛这个人应该很注重仪式感。他每次有什么重要的会面，都一定会穿这一套西服。”
难怪南青看着眼熟呢：那赫然就是自己装了窃听和GPS的西服么！
这运气简直好得逆天了。
南青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他好像有认证身份用的东西。”
私家侦探点了点头，道：“只可惜，我查不到他们具体用的是什么东西。”
南青微微一笑：查不出来？那好啊。
那不是正好能够让她帮上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