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青斟酌了一下,开始猜测:“你的的确确是景老板的儿子没有错,不过……当初却并没有被视作景家的继承人。”
景长安没有反应。南青知道,自己这一句是猜对了的。
接下来……
南青犹豫了一下,索性开门见山地说:“你的存在不被人认可——所以,你是私生子?”
景长安却摇了摇头:“不是。”
咦,猜错了。
南青不由得一愣:比起第一句猜测,其实她反而是对刚才那句话比较有信心呢。
南青苦恼地皱起眉头来,思路直接就断掉了。
她垂着头苦思冥想,却没有注意到景长安不知何时回过头来,正看着她的侧脸发楞。
南青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而且还无意识地咬着嘴唇:这是她思考时候习惯性的小动作,看上去像是个考试的时候遇到了难题的小孩子似的特别可爱。
唯独没有生气的表情。
景长安以惊讶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小女人。
即便是被自己冷言相向,南青也一点都没有生气。就算是他摆出不近人情的态度,这个记忆中自尊心强破天际的小女人也偏偏愿意放低身段来接近自己。
景长安不由得无声地笑了起来。
南青还说什么让他不要接近自己的话呢。
可分明,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触动他的心弦,叫他如何远离?
就算南青真的如她自己所说是什么会让人不不幸的诅咒,他景长安也照样甘之如饴。
景长安低低地笑了出来,忽然伸出手去,在南青的脑袋上揉了几下。
南青不解地抬起头来,就对上景长安温柔好看的笑容。他面上的阴郁已然消散,深邃的双眸之中湖光粼粼,俊朗的五官像是在发光一般,让南青直接看呆了。
他的表情隐约发生了变化,原先隐藏在其中的某些阴暗的东西在这一刹那消失不见了。
南青却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才让景长安忽然解开心结。但是他这副模样南青却是熟悉的:自己从南霄留下的阴影里走出来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么个模样。
可是南青却不觉得有任何的成就感:因为她什么都没做啊,怎么景长安就自己想通了呢?虽然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她瞬间就觉得自己这个心理咨询师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呢。
景长安始终关注着南青的表情,所以眼看着她从惊讶、莫名到明显的颓败,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你反而不开心了?”
“我并没有不开心。”南青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很开心啊。”
果然是关心则乱,如果放在平时,一个病人忽然走出心结,南青肯定要开香槟和他一起庆祝,管他原因是否与自己有关呢?但因为面前的是景长安,所以她自私地希望他的每一个变化都与自己紧密相连,以至于此刻竟然感到有些失败。
完蛋了,她何止是在景长安这里陷了进去?根本就已经连保持专业素养都做不到了好吗?
虽然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但是在自己认可了的人面前,南青却不是一个脸上能藏得住东西的人。
景长安眼看着她的表情渐渐往强颜欢笑的悲催方向发展,哪里还会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他低声一笑,说道:“不要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我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简简单单的话语却胜过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一下子让南青红了脸。
景长安又趁机在她的脑袋上多揉了两下,然后说:“还剩下一个小时的时间,要不要听一听我的过去?”
与之前的排斥不同,此刻,景长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那些从未在人前提起过的阴暗秘密告诉给南青听。因为他知道,即便是没有咨询师的身份在,南青也如她自己所说,是他景长安能够百分百信任的人。
景长安的主动简直让南青受宠若惊:对一名咨询师而言,这世上大概没有比愿意与她交心坦诚的患者更加可爱的生物了。
南青按了一下躺椅侧面的按钮,将椅背升起来变成了沙发的样子,然后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在咨询室中,躺椅是至关重要的道具之一。它的存在是身份的界限:躺椅上的人是患者、躺椅旁的人是医师。所以,此刻南青将躺椅变成沙发之后,悄悄模糊了这种身份的区别,让室内的氛围变得更加平等起来,也让景长安进一步忘记自己此刻是在接受治疗的事实。
景长安果然显得更加放松起来,言行举止之中甚至隐约透出了一点南青熟悉的霸道总裁的气息:“我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你大概不知道——其实恬恬另有一个兄长。”
噗。
南青刚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一下差点全喷出来:“什么?”
景长安苦笑一声:“只不过她的哥哥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我也不知道。我的母亲当初和景家做了一个交易,将我作为‘备用继承人’培养起来。”
“什么跟什么啊?”南青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骂了一句很不专业的话,“一个个的都有病吧?”
景长安顿时大笑起来:“是啊,一个个都有病——南青,所以我才喜欢你。除了你我之外,大概没有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毕竟,我能够有一个富得流油的童年,也完全是因为这场交易的缘故。”
“放屁——咳咳。”南青干咳一声,重新冷静下来,脸上有些窘迫,“不好意思,稍微激动了一点。真是的,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我就完全冷静不下来呢。”
“所以,南医生这是在对我告白么?”景长安微微一笑,深邃的瞳孔锁住面前的小女人。他欣赏着她目光闪烁的心虚模样,嘴角的笑意顿时更甚。
南青被景长安看得窘迫,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告白什么的,我不是早就做过了吗?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要接近我后果自负,别被我身上的厄运光环影响到了又反过来骂我是扫把星啊。”
“你不是扫把星,是实现心愿的流星。不然,我怎么会如愿以偿遇到你?”景长安好像突然开启了说情话的技能,一句一句的说得南青心里小鹿乱撞,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起来。
明明一点逻辑都没有,可听着就是让南青觉得开心得不得了。
南青干咳一声,瞪着他说:“别闹了啊,现在还在按时间收诊金呢。你这约的不是疗程,是撩程啊。”
景长安微微一笑:“两者结合也挺不错。”
这句话里每个字都透出一种“我就是有钱”的土豪感。
面对财大气粗的景大少,南青简直无语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这个状况我没办法对你进行治疗,不过你的情况,我大致也明白一些了。”
说到底,景长安的女性过敏症,根因还是在他的母亲身上。
然而,家庭关系从来都是一个敏感的话题。景长安今天的情绪已经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了,所以南青并不觉得继续问下去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虽然可以得到更多的情报,但却并不能带来实质性的治疗效果。既然如此还不如等一等,让景长安调整好了再进行治疗。
南青按了一下计时器,然后自动打印了一张单据叫给景长安:“喏,八折的优惠已经加上去了。你是现在付款?还是过几天直接给我的账号打进去?”
“直接给你打。”景长安笑了笑,忽然问道,“不带我参观一下?”
南青一愣,算了一下时间,暗道距离晚上的行动还有一些空余,于是点了点头,带着景长安离开了房间,往咨询所其他的设施走去。